第三百六十七章 乱家

郑氏听着这话，眼里已经是满含泪水了，她是庶女，嫡母强势，她自来被养的懦弱胆小，自从嫁进了徐家，虽然也当家做主成了主母，但是性格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改变的，再加上徐则远根本对她不上心，所以她便越发胆小了，即使是主母，也不敢违背徐则远的话，放任一个妾室高调行事。

若不是老太太在这儿押着，只怕五房的管家权早就交到芸姨娘手里了。

也是到了最近这几年，她才终于对徐则远死了心，也终于看透了自己这几年糊涂的行事，徐怀正的病不过是个引子，将她这几年的怒火一下子引爆了。

直到今日，这样一个庶女，也该这么胆大包天跑来老太太房里闹腾，她才终于明白，自己错的有多彻底了。

“是儿媳不对，还请您责罚！”郑氏干脆的跪倒叩首：“儿媳辜负了您的好意，没有尽到教养的责任，让婷姐儿这般不知道进退，都是儿媳的错。”

老太太这会儿也算是缓过气来了，情绪也没有之前那么激动了，她看着郑氏，微微叹了口气：“行了，起来吧。”

郑氏满脸泪痕的抬起头看向老太太，却见老太太神色平稳，并不像是在说气话。

“老太太……”她呢喃道。

老太太抬了抬手，陈懿宁见机急忙上前扶郑氏，郑氏哪里敢让她出力，也急忙顺势起了身。

“三嫂，您怀有身孕，不必如此。”郑氏有些局促道。

陈懿宁却是笑了笑：“我不过是抬抬手，能累到哪去，倒是你，老太太自来明理宽和，哪里不知道今日之事罪不在你，只是想要提点你几句罢了，你这般跪着不起来，倒是辜负了老太太的心意，都是一家人，何必这般外道。”

郑氏这才恍然大悟，看向老太太，见她神色果然平和了许多，心中顿时生出许多感激之情，她在徐家这许多年，能这般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也是多亏了老太太的看顾之情，只是往日里老太太虽然压制着芸姨娘，却并不会真的雷霆之怒出手震慑她，也让自己心中免不得揣测，是不是老太太怕得罪了徐则远这才不这样做，但是按着陈懿宁这番话，老太太之所以会留着芸姨娘，竟然是是为了磨砺自己吗？

这般想着，她心中倒是明白了老太太的行事风格了，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若是自己立不起来，今日老太太处置了芸姨娘，那么明日就还会有别的姨娘，五房能不能好，只看自己能不能立起来。

如此，正是原本心中那股模模糊糊的想法顿时清晰无比，她面含感激的看了一眼提点自己的陈懿宁，心中之意也坚定了几分。

“媳妇惭愧！”这话郑氏说的真心实意，她在最绝望的时候，还对老太太的行事生出过怨怼之心，既然压制芸姨娘，为何不替自己除掉她，虽然只是一瞬的想法，但是仍然让她惭愧不已，如今想着自己真是自私的很，将别人的善意当成理所应当，真是不当人子。

老太太看着郑氏，终于叹了口气，这个儿媳也算是她最担心的一个了，百年之后，她必然化为尘土，到时候没了自己的压制，五房会成什么样子，她真的不敢想，虽然五爷只是庶子，但是也是养在自己跟前的，徐则远的那两个嫡子，她也喜欢的很，若是真的日后被人欺辱，她是看不得这个的。所以她便一直想着能让郑氏立起来，想借着芸姨娘刺激她，给她一些磨砺，但是又怕芸姨娘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便又一边出手压制着她，但是千算万算到底没算到，砥砺的作用这么多年不见成效，老五和芸姨娘的感情倒是越来越深了，而且还为了这个贱人，差一点害了正哥儿，如今老太太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

“你房里的事儿，我今儿说了撂开手，那便也不是一句虚言，你今日既然在我跟前认了错，那日后便要学着如何行事，我总不能天长日久的看着你，从今儿起，你掌五房的家，我再不插一句话。”

老太太像是下定了决心，这番话说的没有一点转圜的余地。

既想磨砺她，又不愿意她吃苦跌跟头，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想要有本事，那边要真刀真枪尸山血海里杀出一条路来，自己当年来徐家时，也是纯真少女，但是刻薄的婆婆，阴毒的姨娘，凉薄的妯娌，都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现在也该让自己的这些媳妇，知道知道世道的艰辛了。

郑氏听了这话，心里顿时一沉，只觉得像是去了一根擎天柱一般有些恍惚，但是等她抬起头看见老太太期许中带着坚定的目光的时候，她的心中突然一定。

自己再不能这般浑浑噩噩下去了，如今有老太太看着，五房已经成了这样，自己的儿子也差点耽搁了，若是等老太太百年之后，那又该如何？

郑氏握了握拳，眼里终于只剩下一片坚定之意：“媳妇明白了！”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老太太听了，终于面上闪过一丝笑来。

陈懿宁在一旁看着，心里也是松了口气，她一直知道五房是老太太的心病，五房虽然看着平静，但是这平静背后却是埋着波澜的，若是老太太在时，能镇得住这些波澜，但是一旦老太太不在了，这些波澜必然会掀起滔天巨浪。

屋里的气氛也在这个时候缓和了下来，陈懿宁笑着拉着郑氏坐到了老太太跟前，正想要说话，却见青蕖满脸难色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老太太第一个发现了青蕖面色不对。

青蕖看了一眼郑氏，这才小心道：“回老太太的话，芸姨娘跪在了院子外面，说是要与您请罪。”

这话一说出来，屋里的人都愣住了，老太太先是面上闪过怒色，就要开口说话，但是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收起了话头，转头看了一眼郑氏。

而郑氏这个时候也从惊诧中反应了过来，立刻起身道：“给您添乱了，媳妇这就出去看看。”

见着郑氏终于敢出面不怕事了，老太太心中一缓，眼里也流露出一丝满意，点了点头道：“好，你就出去看看，一个姨娘不好好在屋里待着，跑进跑出的不成体统！”

老太太到底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两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