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斟酌

徐则昱不知道身后刘氏的感叹，他匆匆朝着里间走去，连待侍女掀帘的功夫都没有，自己一把就扯开了里间的帘子，走了进去。

他一进去，便只觉得热意扑面而来，他脚下顿了顿，这才朝着老太太的床边走去。

老太太这个时候正睡着，眼睛轻轻闭着，虽然刚刚用了一碗汤，面色稍稍好了一些，但是还是蜡黄的很，看得徐则昱心里发紧。

旁边伺候老太太的青蕖起身对着徐则昱行了一礼，待要说话，却被徐则昱抬手止住了。

“你先出去吧，我在这儿陪陪老夫人。”徐则昱语气轻，但是意思却很坚定，青蕖也不敢多言，便招呼着另外几个侍女起身退下了。

徐则昱等人都走了，这才抬步走到老太太床边，扶着床沿坐到了床边的脚踏上。

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老太太这么脆弱的时候，面色苍白如纸，脆弱的好似自己一碰，就要碎了一样。

徐则昱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些鼓胀，那根绷着的弦也有些发紧。

他将脸埋进了自己的掌心，若是老太太真有什么万一，那他……

徐则昱不敢想。

这样的事儿，在今儿之前，他别说想，便是一个念头都没有。

只是今日，终于让他知道了，老太太真的老了。

徐则昱觉得自己的手有些发抖，这风风雨雨许多年，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会怕。

这样奇妙的感觉，在老爷子死了，徐家风雨飘摇的时候没有，但是在今日，他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床上传来的细微的声音。

“昱哥儿。”

徐则昱猛地抬头，一下子就撞进了老太太温柔的眼中。

“您醒了。”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凑上去扶她起来，却想着要她好好休息，退了回来。

老太太见他这样，却是忍不住笑了：“你到越发像你小时候一样了，怎么傻乎乎的。”

徐则昱抿了抿唇，原本沉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局促。

老太太却也没有太过调笑他，伸出手，示意他扶自己起身。

徐则昱这才急忙上前，有些忙乱的将老太太扶起了身。

“您身上都还好吗？”等老太太在床上坐稳了身，他这才低声道。

老太太拉了一旁的褂子披到了身上，望着徐则昱温和的笑了笑：“我好的很，年纪大了难免有些小毛病，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看看，倒是吓得不轻。”

徐则昱知道老太太是在宽他的心，但是这会儿他是真的宽不了心，只能有些勉强的笑了笑。

老太太见他这样，却是叹息了一声，又道：“可是宫里又出了什么事？”

也不怪老太太这么问，这世上若说了解徐则昱，只怕老太太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自己这个儿子虽然说不上是什么不世出的大孝子，但是也是个孝顺孩子，这次能拖到这么晚才回来，若不是宫中事情绊住，只怕也是不能够的，再加上他现在忧心忡忡的样子，老太太更是确信这一点。徐则昱对于老太太的料事如神并没有惊讶，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陛下今早上找我们应对的时候，突然晕了过去，刚刚才醒。”

老太太微微抬眉，面上闪过一丝讶色。

“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微微沉吟道：“可是真的好了？”

皇帝生病不是小事，尤其是皇帝的这个年纪，若是真的传出点风言风语，可是要动摇国本的。

“应当是无事了。”想着之前冯旭的表情，徐则昱沉声道：“只是这次的事情也暴露出了一些问题。”

老太太看着徐则昱，心中却是透亮，虽然她不怎么掺合这些政事，但是这么多年出入宫廷也是多少知道一些的，那个陈元申这么多年培植势力，哪里是年纪轻轻的徐则昱能比的。

“这事儿也不能急。”老太太安慰道：“到底陛下福大命大挨过了这一遭，你还有时间的。”

徐则昱微微颔了颔首，但是心里却忍不住沉吟，虽然还有时间，但是只怕时间也不多了。

皇帝这个人虽然看起来身体强健，但是这么多年来服用那些道士的金丹，后宫上也不怎么节制，其实早就有亏空之象了，今日之事虽说是偶然，但是从整体上来看，只怕也是必然，他现在必须要早作打算了。

看着徐则昱沉吟的模样，老太太便知他只怕是有了想法，面上忍不住一缓，生出一抹笑意。

“昱哥儿你还和以前一样。”她的语气柔和的能滴出水。

但是徐则昱听了却是微微一愣，自从他成年之后，老太太就从未用这样的语气与他说话了。

“母亲……”他欲言又止。

“你不必担忧家里的事。”许是看穿了徐则昱心底的隐忧，老太太上前拉住了徐则昱的手：“家里的事有我在，只要你好好的，那么我们一家人就都好好的。”

徐则昱反握住了老太太的手，只觉得自己心里一阵阵的发沉，眼眶微微有些发涩，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正在这个时候，门外却传来刘氏轻忽的声音：“老太太，药熬好了，该喝药了。”

徐则昱这才如梦初醒，老夫人也反应过来，松开了拉着徐则昱的手，清了清嗓子道：“端进来吧。”

很快的，帘子再一次的被掀了起来，刘氏端着药进来了。

刘氏把药端到床边，便被床边坐着的徐则昱接了过去，他皱着眉闻了闻碗里的药，似都是些凝神定气的药材，他这才略微缓和了一下神色，将药端到老太太跟前，低声道：“母亲，我服侍您喝药。”

老太太看着徐则昱却是笑了：“我虽是病了，可还没有到这个程度，你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药还是我自己喝吧。”

徐则昱神色略微有些局促，但是还是用勺子舀了一口药奉到了老太太嘴边：“您身上不好，还是我来吧。”

老太太看着徐则昱，微微叹了口气，但是最后还是张开了口，咽下了那个喂到自己嘴边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