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人心

在朝廷上办事，把握圣心是最关键的事，这件事徐则昱知道，陈元申也知道。

只不过徐则昱时时刻刻将这句话刻在心上不敢迟疑，但是陈元申却因为多年的帝恩，渐渐忘记了这句至理名言。

所以今日早朝发生的事情，几乎就是无法避免的一场屠杀。

顺天府尹按照自己所预想的，果然有无数封参他的折子，不过因着案子没有办完，皇帝都耐着性子压了下来，顺天府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将他这一日调查的结果都奉了上来，皇帝心中早就不耐烦，草草略过之后，便道：“好，既然那家人掉进了悬崖，这件事便也结了，不过顺天府尹做事不谨慎，闹出了这样的篓子，不过念在也是为了朝廷办事，吏部酌情贬斥，烧毁的房屋都好好赔偿。”

说完这个，竟也没话了。

陈元申一下子急了，这个顺天府尹到底查了些什么，竟然让皇帝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陛下！”陈元申急忙站了出来：“此时漏洞颇多，万万不可如此草草结案。”

皇帝心中一下子有些腻烦，但是却也真的不好不让陈元申说话，只能耐着性子道：“陈卿还有什么想法？”

陈元申这个时候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计划，哪里回去看皇帝的脸色，只道：“陛下，那个马车摔下悬崖，哪里有这样巧合的事情，臣觉得不妥，必要下崖调查一番才可，而且那个宅子搜出来兵器，即便是为了陛下安全，也不能这样轻轻放过。”

皇帝只觉得这个陈元申，也太不会看眼色，只是一时间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只能看底下的臣子，别的人都怕得罪陈元申，将头低的死死的，却只有徐则昱微微颔首，看起来十分平静。

“徐卿，你也同意陈卿所讲吗？”皇帝心下一动，倒是将徐则昱拉了进来。

这却是徐则昱梦寐以求的，他急忙站了出来，微微拱手：“回陛下，微臣觉得，那写破兵烂铁的倒也称不上兵器，也不足为虑，只要顺天府这几日加强巡防，便也不足为惧，至于阁老所言下崖寻找尸首，却也是有些强人所难了，微臣得知，那个悬崖被成为鬼见愁，深百尺，且有猛禽猛兽，十分危险，如今既有证人证言，又何必如此草芥人命。”

徐则昱一一反驳了陈元申的论点，皇帝心中十分畅快，脸色也好了许多，转过头来看向陈元申道：“陈卿，你看看，朕倒是觉得徐卿说的有礼，你说呢？”

陈元申这个时候也察觉出了皇帝的心思，但是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就没有退后的余地了，于是咬牙道：“陛下，证人证言许有偏差，不足信！”

皇帝见他还这样糊脚蛮缠，一下子冷下了脸，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陈元申的那些党羽们也都站了出来。

这个说证人证言可会被收买，那个说阁老也是为了案情真相大白，一下子全都围攻上了皇帝，皇帝一看此情形，心中越发恼怒了，他倒是没有想到，陈元申竟然还会有这么多党羽。

不过毕竟群臣激愤，他也不能太违拗这些人的意思，只能捏着脖子，对顺天府尹道：“去将证人带来。”顺天府尹有些懵，急忙道：“陛下，那些樵夫有好几个呢？都带过来吗？”

一听好几个，陈元申却忍不住挑眉，急忙道：“陛下都说了带来，难不成还带一个过来？”

他抢了皇帝的话，忍不住有些心下怯怯，转过头看向皇帝，却见他除了沉着脸，倒是没有别的反应。

陈元申心下顿时松了口气，也不是自己鲁莽，而是这个的确是个好机会，若是掉入悬崖是假，那么这些证人必然是假的，若是这些证人是真的，那么言辞间就必然有漏洞，到时候也就能抓住徐则昱的小尾巴了。

他心中洋洋得意，却不知此时皇帝心中已经是暴怒了。

他从未想过，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温文顺从的陈元申，竟然也敢如此大胆！

或者说，这才是他本来里的面目他之前都只是在假装听话，欺骗自己。

反正这两个无论是哪一个，都足够皇帝怒火中烧。

顺天府尹去传证人的时间的确不短，他们几乎是等了一个多时辰，那七八个证人这才都来了，两三个中年汉子，还有几个老人，这几人从未见过什么大场面，一进大殿，便两腿发颤的跪倒在地。

皇帝看着这些顺民，心中这才好受了许多。

他走下丹墀，走到一个老人身边，声音也柔和了些许：“老人家，起来说话。”他命人将那老人扶了起来。

老人看起来还是有些害怕，看也不敢看皇帝的脸。

“你告诉我，昨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元章帝温声问道。

老人家嘴唇有些打颤，但是还是完整的说出了自己的所见：“回皇帝老爷的话，草民那一日和几个乡亲在鬼见愁打柴，却正好看见两辆高头大马车走了过来，那个主人家不停地催促那个车夫赶紧走，那个车夫说这儿险峻不敢走快，那个主人家说，家里的老人重病在家，必须要早点回去，不然连最后一面都见不着，草民当时心里还忐忑这个主人家真是一个孝子，但是没想到，刚刚转过了个弯，便听到一声惊叫声，还有巨响声，小的们急忙过去看，却见那马车翻下了悬崖……”之后的事情看着老人的面色，便也知道了。

皇帝一听这话，果真是有头有尾，十分满意，点了点头：“如此说起来，倒是真是一场悲剧了。”

他转身又看向底下跪着的几个人，高声道：“这老人说的，和你们看到的，都是一样的吗？”

“是。”那几人即刻参差不齐的回答道。

皇帝转身看向陈元申，神情间带着一丝得色。

陈元申皱了皱眉，走上前来，看着那个老人问道：“你是周围的樵夫？”

老人一听这话，倒是有些愣住了，许久才道：“小的正是，小的在夹沟村住了五十年了，绝对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