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夹心

府尹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快要僵住了，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个马车，心中略微有些忐忑，对着小厮点了点头：“知道了。”

小厮看着府尹笑了笑，便退下了。

府尹心里只觉得像是含了一颗苦胆，他这个时候才终于明白，自己惹了多大的乱子，竟然连那位都来了。

府尹稍稍交代了一下，便从废墟上退了出来，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已经被官兵驱散了，府尹也不躲避，直直走到那马车旁，揖了揖手：“下官见过阁老。”

马车帘子被掀了起来，陈元申的脸出现在车帘后，神色平淡。

“案子如何？”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冷意。

王府尹心中打颤，但是脸上却硬顶着一口气，沉声道：“回大人的话，才刚刚开始提审周围的百姓。”

“旁边烧了的那个房子呢？里面的人可找到了？”最要紧的就是这句话了。

王府尹微微握拳，这才恭声道：“听说回老家去了，下官已经让人去追了。”

“回老家。”陈元申戏谑，脸上闪过一丝冷意：“一定要将人追回来，这事儿透着蹊跷。”

王府尹不敢耽搁立刻行礼应下：“是，阁老。”

陈元申的马车踢踢踏踏的离开了，王府尹却活生生惊出一身冷汗，陈阁老都过问这件事了，也不知道这水有多深。

王府尹之后又稍稍安抚了一下周围的百姓，这才领着人离开了。

一直到了下午，派出去追人的捕快终于回来了，不过脸色看起来都不大好，都是一脸的晦气。

“怎么了？”王府尹有些惊讶。

为首的那个捕快这才道：“大人，小的几人前去寻那车队，往城外跑了五百里终于寻到了，但是那个车队……”

“车队怎么了？”王府尹急忙问道。

“那车队在过老虎岭的时候，翻到沟底了，无一生还。”捕快一脸的晦气，出门就遇到这事儿，他心里也觉得不爽利。

王府尹却一下子陷入了深思，竟然这样巧，这真是……

“这里面可有蹊跷？”王府尹忍不住问。

那捕快急忙道：“小的原本也不信，但是在那儿打柴的樵夫说，原本也是无事的，但是那个家主因怕父亲病死，便催着车夫赶马，结果前几日下雨，夹沟边泥土松动，便掉进去了，尸首只怕也捞不上来。”

王府尹听着这话，心中却有了想法：“你可将画的图给那人看了，是不是这家的主人？”

“自然是看了，那人一眼就认出来，还说那个主人是八字胡，言语间带着鲁地口音，和里长描述的一模一样。”

王府尹听他这般说，一时间倒是有些半信半疑，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不过不管是不是意外，现在都断了线索了，再查下去也查不出来了，也只能先回禀皇帝了。

王府尹觉得这次的事情不是太深就是真的都是巧合，不过既然自己不敢确定，那就回禀给皇帝，皇帝英明，总会有决断的。

王府尹这一晚将自己这一日收集的证据都整理了起来，还按着今日的情势，给自己写了一个答辩状子，这才心满意足的睡了。但是徐则昱这儿却是半点都没松气儿，延鹤楼半晚上了，还是灯火通明。

“这事儿实在办的不利落，但是如今这个情势，也只能办到这个份上了。”陆师爷头一个感叹道。

苏师爷也跟着点了点头：“的确是如此，如今的情势，若是真的一把火让那家人死在了京城，陛下震怒必然要深究，但是若是死在了京城外，以陛下的秉性，如今又连着万寿，只怕也酒糊弄过去了。”

皇帝的性子，这两个师爷这几年也是算的透透的。

徐则昱也叹了口气，这件事儿到底说是自己大意了，没有把底下的奴仆约束住，但是他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老徐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大概是真的自居功劳，觉得徐家不敢将他如何吧。

“这件事如今还不能松气，我明日上朝，只怕也要应付几句，未免事情生变，还要麻烦两位先生坐镇了。”徐则昱低声道。

两位师爷都颔了颔首：“三爷只管放心。”

外面梆子声敲了三下，陆师爷和苏师爷这才出了延鹤楼的大门，徐则昱却依旧在里面坐着，等最后一个人的回报。

没过多久，烛火闪了三下，霎时屋里便出现了一个面色蜡黄的樵夫，跪在徐则昱跟前。

“三爷。”樵夫的声音还有些气喘，倒像是真是个穷苦人似得。

“今日的事情可顺利？”徐则昱声音冷淡。

“还算顺利，那个顺天府的捕快应当是信了小的的话。”樵夫答道。

“只有你一人吗？”徐则昱皱眉，若是一人还是不保险。

“属下是混在几个真樵夫里面的，三爷放心。”樵夫这时候说话声音却清亮了起来，再仔细一看，这哪里是樵夫，明明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

“那就好，陛下虽然不想闹大，但是陈元申多疑，只怕还要找你们对峙，你要做好准备，那些樵夫的证言，你一定要保证一丝不漏。”徐则昱郑重道。

“您放心吧，那些人都是无知小民，只需几句诱导，他们便会真以为是自己看到的。”

徐则昱点了点头，只盼望明日能一切顺利。

那樵夫又无声无迹的走了，徐则昱这时才有些困顿的揉了揉眼睛。

“三爷。”徐则昱的小厮见徐则昱终于从书房出来了，急忙跟了上来。

“您这是要在哪儿歇息？”

徐则昱看着外面静悄悄的天，摆了摆手：“不必去打扰太太了，就歇在这儿吧。”

这么晚了，陈懿宁必然睡了，自己这样贸然回去，又扰了她的休息，徐则昱心里清楚，这几日陈懿宁也是担惊受怕好几日的。

“是，三爷。”小太监应了话，这才悄悄退了下去。

徐则昱站在院中望着当空明月，心中却是沉甸甸的，只盼望着，一切都能如自己所料，若是如此，这一计也算是一举两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