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灵宝站在瓮中,被泪水模糊了双眼,看不清他转身离开前最后的模样。
他看她哭得楚楚可怜,小脸苍白垂泪,动人娇态惹他勾起往昔倜傥回忆,多愿索了一吻再走。可他清楚,能够煽动她冒险的暧昧,从此绝不能再给她一丝一毫……
地穴的门被关上,贺凌云小心的封住地道,却又不敢封死,因为他不能肯定将来会有人替灵宝开门。
公输灵宝在贺凌云离开后蜷着身子坐进瓮中,一直细声抽泣。她不敢想象凌云战死城头的情景,否则她定然要在这昏暗幽闭的地方窒息过去,可偏偏头脑不听使唤,那鲜血淋漓的一幕不断在她纷乱的思绪中闪现。
狭小的地穴果然开始压迫灵宝的呼吸,像坟墓一样密闭隔绝的空间使她心慌意乱,就在她六神无主时,从地面上传来的隆隆声越来越清晰,不断回荡在地穴中震颤她的鼓膜。
战事已经开始,灵宝从没觉得时间竟这样难捱,她在嘈杂声中想着贺凌云就此一去不回,想一阵哭一阵,最后筋疲力尽,昏沉沉失去知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当灵宝被噩梦惊醒,地穴中竟已是一片静谧。她先是疑心自己耳朵不灵,后来仔细听了听,确信战事真的已经结束。
这么快?!她跌跌撞撞爬出大瓮,双腿疲软得迈不开步子。一切都结束了吗?灵宝酸涩的双眼又开始湿润,她能不能奢望凌云还会回来?可胜利的希望是那么渺茫!她不能够再在这里等下去,哪怕将要目睹的惨状她根本无法承受,她也得出去找他,否则她定要后悔一辈子!
灵宝脱掉身上碍事的铠甲,鼓起勇气走出地穴,向地道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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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凌云面对火铳黝黑的铜管,横眉冷对赵参将,压低嗓子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赵参将麾下十几人尽数举着火铳,对准了贺凌云:“将军,莫怪我们无情。蔚城今天是决计守不住的,为了大家着想,还是开城投降的好……燕王也派密使做了承诺,条件不错。”
最精良的武器竟然是用来背叛倒戈,贺凌云冷笑,望着周围士兵开始放弃抵抗,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耻辱,愤怒的吼叫了一声,双目睁得血红:“蠢货!”
赵参将对他的咒骂无动于衷,只管涎着脸用火铳逼着贺凌云下城楼:“蠢不蠢开城后就知道,都是你一意孤行,才耽搁这么久……”
贺凌云怎甘心束手就擒,他在电光火石间冲上前,抓住赵参将手中的火铳,飞快一扯一带,人便已进入火铳的射击盲区。他贴近赵参将,腰中匕首同时拔出,刀刃瞬间抵住赵参将的喉咙。他挟制住赵参将后退几步,与赵参将的部下对峙,举着火铳的叛将们见头目被擒,一时措手不及,全都愣住。
还没等贺凌云放话威胁,赵参将已是大惊失色的冲手下喊道:“大家不要轻举妄动!将军,现在我们不能自相残杀,守城其实未尝不可……”
贺凌云一愣,手下动作刚慢半拍,脖子便已遭人狠狠一击。他瞬间昏迷倒地,赵参将心有余悸的回头,就见一名士兵手执一根铁棍,正气喘吁吁的望着他。
“干得好,”赵参将点点头,踹了贺凌云一脚,骂道,“妈的,要不是燕王要活口,早杀了你!”
残旧的城门被打开,吊桥轰地一声放下,在燕兵狼嚎般的吼声中,赵参将领着众将士出城投降。
贺凌云被几名副将拖出城,他在喧嚣中渐渐清醒,看清两旁夹道怪笑的燕兵,一时心如刀绞。他立刻狠命挣脱副将的桎梏,自己踉跄着站起身。被卸去战甲的贺凌云双手缚在背后,受过重击的脖子疼木了,令他想破口大骂却扯不开嗓子。
一名武将所能遭遇的最大耻辱,为什么要他来承受,他明明不曾退缩,也不愿苟活,末了为什么还要面对这等景况?!前世到底得犯下多重的罪孽才使他今生如此不堪!胸臆间气血狂涌,一股腥味冲上喉头,呛得贺凌云生生咳出几口鲜血。
喧闹的燕兵忽然安静下来,两侧人马齐刷刷后退。前方陡然开阔,燕兵中走出十几名大将,雁翅排开站定后,毕恭毕敬的从正中徐徐让出一个人来。
那人未穿铠甲,赭红色袍子衣角沾着鲜血,却似踩了露水一样不伤优雅。他身型高大,也壮硕威猛,却将漂亮的脸半藏在深红色大毛翻领中,借一丝苍白病态削弱自身霸气,可趋慕风雅的脾性却不免流于阴鸷戾气。
这人正是当今燕王,元昕。
他肩头架着一只纯白色的海东青,双臂抱胸,右手五指搭在左臂肘关节上愉快的弹动着,等待俘虏向自己下跪。
赵参将高举着降表,带头谄媚的跪下,众人在他身后也认命的跟着照做,只有贺凌云兀自岿然不动。燕王元昕眉毛微微一挑,肩头海东青便呼啦一下飞出去,啸叫着袭向贺凌云。它凌空回旋侧翻,尖利的爪子抓住贺凌云的发髻,坚硬的短喙狠狠啄向他的额角。
训练有素的上品海东青,凶猛得足够抓捕小鹿。贺凌云的额角顿时血流如注,他只觉得一阵眩晕,跟着整个人控制不住的跌倒在地,只有海东青还在他脸上扑腾翅膀。
燕王元昕呼哨一声,将海东青唤回,侧过脸满意的伸手替它顺理翎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