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救兵也好,怎样也好,总之你快去。”龙白月抹了把眼泪站起身来,从宝儿的话语里听出希望,人也跟着精神了一点。
“我这就去,”宝儿掉脸就走,没几步回过头来叨咕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要紧吧?”
“我能出什么事?”龙白月看她还磨磨蹭蹭的,心里一来气就更有力气骂人了,“我一个人好得很,你磨蹭什么,快点去呀。”
骂归骂,当龙白月倚在竹子上看着宝儿走远,心里还是觉得蓦然一空。独立半晌之后,她弯腰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信笺,苍白的指尖一颤,还是鼓起勇气将信打开。
没有任何意外,笺纸上仍是寥寥四字——安心等我。
浑身的力气仿佛又被抽空,龙白月无力的靠在竹子上,伸手掩住脸——紫眠呀紫眠,为什么你的信,让我越来越丧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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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我好不好不穿这铠甲?”公输灵宝嘟哝着抱怨,“这铠甲重死了,不方便我活动呢。”
“你要是不这么穿,我不会让你上城楼的。”贺凌云正伏在榻上让灵宝给自己上药,咬牙忍受着她小臂上的鳞甲刮擦他伤口带来的剧痛——他不会给她任何理由脱掉铠甲的。
即使他明知道上城楼不需要穿重甲骑兵的铠甲,也不行。
穿这身铠甲,需要先贴身穿一件护身甲,然后再套上一层鱼鳞甲,加上胸前用百炼钢打造的护心镜,前前后后总共有五十多斤重。这样的铠甲连贺凌云自己都不高兴穿的,何况不事锻炼的公输灵宝,穿上后行动当然会不方便——反正由他来守城,也不需要她行动方便。
只要她安全就好。
这些日子大大小小的守城战役已经经历了好几次,燕军觑准了他们无力突围,安排几万兵力围城后就大举进发中原。贺凌云已经知道京城被围,可他除了守住蔚城之外,别无其他出路。即使枢密院已经忘了蔚城,他也要守住这座城池,至死方休。只要他活着踩住脚下寸土,便不是国破家亡——可他不该将灵宝卷进来。
他还记得几日前,她冒着敌军石炮的攻击,穿梭在城楼上检验七梢抛石机的成效。她跟着士兵们一起喊着口号,拉动抛石机的牵绳,将百余斤的石炮甩出城去。这时候一支弩箭越过张挂在城墙垛口上的皮帘,险险擦过她的耳边,看得他惊心动魄,连呼吸都要止住。
事后贺凌云不由分说的给公输灵宝置了一身重型铠甲,天天勒令她穿上,方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点。
这时营房外小兵来报:“将军,城外敌营有异动。”
“该死,又来了。”贺凌云低咒一声,翻身下床穿衣披甲。
他奔出营房外,就听见石炮声隆隆,空气里飞扬的尘土呛得人喘不上气,飞沙走石四溅,刮得人脸生疼。贺凌云避开石炮砸出的碎片,一路冲上城楼,就看见燕军的石炮已砸烂了一处城墙垛口:“快把木女墙推出来挡上!神臂军张弩准备!”
“怎么又来骚扰啦,可恶,要打就动真格的呀。”公输灵宝撅着小嘴,抱着头盔跟在贺凌云身后,眼睛被沙尘迷得睁不开。
“哼,那帮畜生在跟我们干耗,想等大队人马杀回来以后再攻城,真要动真格的,吃力的是我们。”贺凌云仰望天际,揪心的苦笑泛上嘴角又按捺下来,转而低头恶狠狠的盯着灵宝,扯过她手里的头盔不由分说的往她脑袋上套,“把头盔戴上!听见没有?”
“哎哟哟,痛死了,你轻点轻点……”
正文 第六十八章 暗道
没有云阳公主的翠英殿更让人觉得死寂,龙白月打量着沉默寡言的宫人,思虑自己的出路。没有了主子,翠英殿里的众人迟早要被遣散,她会被派去哪里呢?医官局于她似乎已是个很遥远的存在,太医大人们还能记得她吗?
龙白月苦笑,想着又有点不甘心,忙在心里默默背诵了一遍穴位经脉图,所幸都还记得。她应该还是可以回医官局的吧,虽然她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后会将她调进翠英殿,除了为公主按摩、宫人偶尔生个小病,她基本上没有任何施展本领的地方。
当然,私心里龙白月最渴望的是出宫去,假使作为普通宫女,按照本朝的惯例,年满二十五岁她就可以出宫了。尽管那也是好长一段难熬的岁月。虽然公主和紫玄真人都提醒她翠英殿不可久留,可四面由太监把守着,她又能去哪里呢。身在皇宫里,也只能听“天”由命罢了。
宫人们都聚在外殿厢房,齐刷刷坐在通铺上不言不语,仿佛等待着什么。龙白月受不了她们的沉闷,索性独自摸进内殿,又找了纸笔给紫眠写信。她咬着笔杆心想:也不知宝儿能不能把公主顺利救出来;也不知她何日才能回来继续帮她与紫眠联络,不妨先写些信备着,到时一并送于紫眠去。
洋洋洒洒落笔,从午后一直写到薄暮时分,就在龙白月要趁兴收笔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一声惨叫。
起初龙白月以为是自己耳昏听错了,赶紧按住信纸不敢动弹,她侧耳聆听,在又一声惨呼湮灭之后,终于确定外殿出了事情。不安的警觉令龙白月不敢冒失,她蹑手蹑脚摸到内殿帘后,偷偷往外一瞄,顿时差点吓昏。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