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中的盆栽,穆九倾喘匀了气,低头皱眉看向趴在地上的皇后。
虽然皇后一直都有些性情古怪疯疯癫癫的,但像今日这样,连皇上都想杀,属实罕见。
她想到徐烟蕊信誓旦旦的语气,估摸着皇后兴许也中了毒。
“穆九倾,你来救朕?”
庆帝看向穆九倾,眼底里有一抹兴奋。
“这些日子,你一直躲在勤政殿内?”
方才庆帝在书房,而书房与堆放书籍卷册、通向密室的房间还有一墙之隔,皇后走向庆帝时,庆帝注意力全在皇后和她手中那柄吹毛断发的长剑上,因此并没有注意到,里间竟然有如此机关在。
他知道这些时日,穆九倾一直躲在里面,暗恨自己竟然没进去仔细搜查一番。
穆九倾俯身,从皇后手中夺过那柄长剑,心里感叹果然是一柄很好的剑。
起身把长剑挂回到墙壁上,穆九倾看向庆帝,“皇上,如今大丰内忧外患,你贵为九五之尊,是臣民的信仰,若你出了事,只怕西疆的战事,就不仅仅只是夏州数座城池了。”
其实庆帝的生死,她没有那么关心,不过,皇后这疯病来得蹊跷,她直接应是也与徐烟蕊有关。
庆帝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和渴望。
“你似乎瘦了很多,这些时日,你都躲在勤政殿?”
见庆帝确实不知道宫中地下密道,穆九倾心里微微一阵狐疑,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皇上,恕穆九倾斗胆过问一句,您打算如何处置皇后?”
提及这个问题,庆帝颇觉切肤之痛,他眯起眼睛,低头看着地上昏厥过去的皇后。
“这女人……朕让她享受了三十年的荣华富贵,她不知感恩,却让朕在群臣面前丢脸,还意图行刺朕,这女人,留不得。朕若还留着她一条命,岂不是放虎归山?”
穆九倾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神志不清的皇后,忍不住有些心软。
倒不是她喜欢皇后这人,而是觉得,喜欢一个男人,因而疯魔,原不是她的错。
更重要的是,此刻,如果皇后被庆帝拉去砍头,那么就会让人觉得是君王失德。
历朝历代,除了话本,鲜少有后宫女子被赐死的先例。
“皇上,适才,穆九倾算是救驾有功,对不对?”
“嗯……这个自然,但是,如果你要替皇后求情……”庆帝的语气有些沉吟,他看向穆九倾,眼底有些疑惑。
这深宫之中,恐怕没有一个女子会替这位不懂仁爱的皇后求情。
便是穆九倾也吃过她的亏,起先火烧朝凤宫的便是她。
原因便是皇后咄咄逼人,而穆九倾有偏偏性子比火烈。
怎么事到如今反而穆九倾要替皇后求情?
穆九倾只是道,“请皇上三思。”
“她方才可是要行刺朕。”
穆九倾看了皇后一眼,“但她已经是皇后,在位多年。若在此时,传出任何诛杀皇后的消息出去,民心必然不稳。百姓敬奉皇家,虔诚有若神明。若是杀后、废后,只怕不用西疆北蛮的军队进犯,民心自己就散了。”
如果让民间百姓去想,一个皇后,一个妻子,究竟要多不满意,才会诛杀君王、自己的丈夫?
必然是这男人失德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才是。
庆帝被她劝动了心思,于是稍微缓了缓,低声哼道,
“那便依你,只是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即日起要把她关在冷宫,不复出!”
穆九倾闻言,仍忍不住皱了皱眉。
少年夫妻老来伴,两人走到这一步,属实是恩断义绝了。
恰好王公公送完群臣回到殿中,正低着头要对庆帝报备一番,眼角余光却看见了穆九倾的衣角。
她穿着的衣裙乃普通宫女装束,是王德全从后宫尚服局那里要来的一套,因着是丰朝建立初期的旧时服制,因此格外显眼。
穆九倾穿在身上,便一眼认得出来。
这大丰皇宫没有第二人会穿。
他只道是庆帝发现了密道,抓住了穆九倾,当即双腿一软,便差点跪了下去。
却是庆帝拂袖,声音如常道,“王德全,皇后方才意欲行刺朕,你带几个人,把她关到无痕宫去,没有朕的允许,不必放出来了。”
无痕宫,便是所有供电之中最荒芜破旧的所在,经年失修,又地处偏远,是名副其实的冷宫。
都说人过留声,雁过无痕。
后宫里住着的都是女人,而无痕宫里住着的,自然是连名字都不会留下的女人。
王公公愣了愣,点点头,随后看向穆九倾,有些迟疑道,“那……这穆氏?”
“什么穆氏?你哪只眼睛看到了穆氏?朕现在问你话,你是老了不中用了?跟朕在这里顾左右而言他?”
穆九倾当即明白了,庆帝这是要暂时隐瞒她的行踪。
她并未开口,王德全已然会意。
点了头,“皇上息怒,奴才这就去办。”
说着,便急匆匆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