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内窗外,皆是一阵静默。
勤王脑子里嗡嗡的,他不知道施玉琅是什么时候来了府里的,不过经过穆九倾的提醒,他想起来的确是前一日收到过施玉琅的信件,本就约好了今日会来造访。
他一早应承下来,甚至还一度期待过。
却是穆九倾的到来,加上她步步紧逼,让勤王忘记了这件事。
不过,也很难说,是不是从一开始施玉琅的到访就是设计好的一环。毕竟,虽然这一点让人费解,但施玉琅和穆九倾两个女子情同姐妹,确实总是很有默契。
上次朝凤宫见面时勤王已经确认了这一点。
“玉儿,我以为你约我今日府中一叙,是为了开诚布公好好和本王聊聊,原来你为了这个丫头给我设了圈套么?”
勤王露出十分受伤的表情。
穆九倾心中一阵不齿。
“是不是圈套,重要吗?王爷,你审视自己的内心,若是你自觉无愧于心,何须在意这些?还是,不用这种转移重点的方法,你就没办法直面自己的错误?你定要扮演一个受害者吗?明明你利用了姐姐、背叛了姐姐,连受害者的身份也不肯还给她?”
穆九倾径直撕开了最后的伪装与假面,把气氛推至冰点。
对于勤王而言,他的人生,约莫是前所未有的难堪。
心底种种不堪的秘密,除了他自己无人知晓,就这么掩埋了数年,在黑暗的回忆里无声无息地生根,此刻赫然见了光,被连根拔起,让他觉得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痛。
不是因为施玉琅而心痛,不是因为当年的无助而痛。
而是他终于无法再自欺欺人,只得面对一个现实:
他,勤王,当朝天子的六弟,
不过是一个利用女人、趋炎附势的小人。
他对施玉琅的种种深情,只源自内疚、空虚、和对当年的回避。
实际上,他只是一个不懂爱与被爱的,自私自利的男人。
先前那层深情的外衣被强行撕裂,此刻他审视着过往种种,不得不真正面对自己的内心,面对施玉琅的眼神,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穆九倾看向勤王低头不语了这许久,声音淡漠道,
“王爷其实应该谢我,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一个恶人了。”
勤王抬起头,看向穆九倾,眼神几度闪烁,最终归于平静。
“继续说。”
穆九倾耸耸肩,神态自若道,
“当初在朝凤宫失火时,你若不是为了继续维持一个虚伪的痴情种子的表象,就不用在施姐姐面前演戏,直接命令属下杀了我便是。”
“毕竟当时我是先让皇后出来的,你之后让我死在里面,完全可以逃过罪责,还能给皇后做个顺水人情。”
“只可惜你偏要自欺欺人,又要骗施姐姐对她有求必应故此肯搭救我,又要骗自己对姐姐一往情深。于是你下手就不够狠。”
“若是当初那日,勤王殿下真的杀了我,今日便不会有人知晓你是诛杀昌平郡主的真凶了。施姐姐也不会看清你的真面目。功亏一篑,可惜了,王爷。”
勤王低着头,半晌不语,而后却是风马牛不相及问了一句,
“你很聪明,各方各面来说,都称得上蕙质兰心。玉儿虽然也是冰雪聪明,但不如你这般缜密,又这般看得清人心。若你是男子,便会和魏宸淞一样,是本王最大的劲敌。”
穆九倾淡淡一笑,并不接话。
在她看来,勤王尚且没有资格和魏宸淞一较高下。
魏宸淞虽然担着阉党、奸臣的骂名,心中却是有天下百姓的。
勤王功名利禄在身,出身高贵,在百姓心中似乎是人望很高,但却都不过是他苦心经营的结果,仅仅只是假象。
人有时候很好骗,所以真相需要花很长的一段时间才能被发掘出来。
但百姓并不一味的愚昧愚蠢,时辰到了,他们自然会彻彻底底看清真相。
如今坊间已经开始有人用怀念的语气,去追忆从前朝廷里还有九千岁的时候,银子比如今好赚,日子比如今好过。
勤王见她不讲话,于是又试探地问道,
“你是怎么想到我是杀死昌平的凶手的?她算我半个侄女,本王和她哪来的过节?”
问这个问题时,勤王下意识看了施玉琅一眼,却见她似乎已经一点也不在乎,不意外了。
心中有一瞬空落落的,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勤王的表情被穆九倾看在眼里,知道他大抵是要鱼死网破了。
他之所以问这些,并不是在乎自己的看法,而是想要从中推断穆九倾有没有把这些想法告诉第三人,可信度又有多少。
这是要准备杀人灭口了。
她不动声色转向屋内,远离了窗边,防止稍后打斗波及到施玉琅。
穆九倾一边走向桌边,一边淡淡道,
“昌平郡主深得帝后宠爱,嚣张跋扈的性子当真讨厌,可真要说对她动杀心,不至于。我也不过是和她正面起了冲突,哪怕火烧朝凤宫,也只是起一个警示作用。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