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未来的对手

“仰慕他？”高拱再次感到意外。

张居正一脸正色道：“肃卿，眼下的赋税制度你应该也知晓，极端混乱、严重不均。农民身上有太多的不合理赋役负担，还有胥吏的舞弊，特别是苛重的徭役力差，有时甚至使农民都没有时间从事农业生产。而陆灿所提之税改，将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总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此举化繁为简，可使朝廷容易掌握全国之赋税，百姓也明白易知，能有效防止官吏从中贪污，而且必然促进商品经济的繁荣。能想出这种为国为民的税改制度，你不觉得陆灿堪称贤才吗？”

“确实，不瞒你说，我也对此税改打心底叹服。”听到这话，高拱倒也不可否认的点点头。

“既然要为国为民，自然就要敢做敢言，若是事事想着明哲保身，又岂能为国为民做事？那不就和朝堂上的那些弄权玩术的奸臣一样了么？”

张居正想到先前老师徐阶对陆灿的评价，不以为然的继续道：“所以，我不认为陆灿是那种浮燥轻狂的人，或许他因为年轻，有些争强好胜之心，但绝非是像老师说的那样，恃宠而骄。如果是恃宠而骄之人，那他只会靠着皇上的恩宠，怙宠擅权，飞扬跋扈，任意妄为。但是，陆灿并没有这样，他之所以得罪于严党，全是因为‘为国为民’的国事。此，不就是心怀‘国之大者’，国而忘家，公而忘私的最好诠释么？”

“……”高拱听到这番慷慨激昂的评价，一时也不由沉默了起来。

他细细揣摩了一下，发现张居正说的似乎真的很在理。

如果陆灿像徐阶所说的那样，是一个恃宠而骄，争强好斗之人，那他应该怙宠擅权，飞扬跋扈才对。可是，人家并没有飞扬跋扈的行为举止，所行之事，皆是为国为民。

而要说它是一个缺乏历练，缺少老成持重之性，不懂明哲保身的愣头青，那说这番话的人反而应该反思了。因为当今朝堂，不就是因为人人都只求明哲保身，人人都在弄权玩术，所以才导致官场贪墨横行的局面么？

相反，像陆灿这样敢言敢为的作风，这不但不是缺点，而应该是值得大家敬佩的一股清流。

想到这里，高拱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在裕王府的书房中，当听到徐阶对陆灿的评价时，张居正会对徐阶颇有微词了。

因为在张居正的心里，他是非常敬重陆灿的所作所为的，反而徐阶说陆灿恃宠而骄，不懂明哲保身这番话时，倒显得徐阶自己少了几分大公无私的胸怀和德行了。

这时，张居正一脸向往道：“我从小立志，要尽忠报国，十年寒窗苦读，想行之事，便是陆阁老此时所行之事。可叹的是，陆阁老和你我年纪相差无几，却已经是执掌户部，贵为内阁大学士了，而你我却还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有一个用武之地呢，唉！”

说到最后，他一脸忧伤的叹息了一声。

高拱听到这话，也是轻叹了一声，不由摇头苦笑了起来。

老话说的好，人比人，气死人。这要是跟陆灿来比，还真是怪叫人郁闷的。

叹息之后，张居正似乎想起了什么，提醒道：“对了，刚才的这些话，切不可让老师知晓。”

高拱点点头，不过却有些不以为然，道：“就算徐阁老知道你我敬重陆灿，按理也不会不高兴的。”

哪知，张居正却摇了摇头，心里却有一句话，没敢说出来。那就是或许自己的老师，恐怕已经也把陆灿当成一个威胁了。

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个老师了，身为清流领袖，内阁次辅，为了权术，他可以放弃尊严，对严嵩言听计从，卑微的如同严嵩的一个小妾。

现如今，又暗暗的对抗严党，徐阶为何要倒严？

说到底，不就是为了更大的权力么？也就是那个内阁首辅的位子。

只要严嵩一日不倒，他徐阶就永远只能是老二，生存在严嵩的yin威之下，永无出头之日。

但是，现在严党虽然连连失利，但是却冒出来一个比严嵩还要聪明，比严嵩还更得皇上恩宠的陆灿。而且这个人短短月余时日，就直接破了天荒似的，提拔到了居然和他平起平坐的位置上，徐阶能不把陆灿视为威胁才怪哩。

所以，张居正心里十分清楚，老师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学生对未来的对手，充满敬佩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