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幢刀光闪过,冰冷的刀刃切开他的食道、气管和大动脉,鲜血喷溅而出。这名军官张大嘴巴,倒退一步,眼睛鼓出瞪着王之武,喉咙格格作响,脸上全是不敢置信。王之武狞笑着又是一刀,将他的头颅斩了下来,冲一众家丁喝:“还等什么?动手!”那帮家丁早就按捺不住了,他话音未落,这帮亡命之徒便狂叫:“建奴冲进城来了!建奴冲进城来了!”挥舞长刀扑向已经看傻了眼的同僚,刀刀光血,血光四溅中,守卫城门的士兵成丛倒下。没被砍倒的士兵都愣住了,蓦地从胸腔里发出一声狂嗥:“王之武是叛徒!王之武是叛徒!”这吼声并没有多少惊恐和畏惧,更多的是痛苦和愤怒。是的,东江军已经经历了太多的背叛,每名还在辽南苦苦坚持的东江将士内心深处早已伤痕累累,没有人愿意去回想,却又永远也忘不了。杨梦龙接管登莱后,东江军的粮饷军械供应空前的充足起来,原本低迷到极点的士气也开始重新振作,大家都焕发出了斗志,以为从此可以万众一心,与建奴血战到底,再也不会有人背叛他们了,可是……
就在这东江军生死存亡的关头,就在辽东汉人为了自己在辽东半岛最后一块立足之地浴血奋战之际,他们又看到了让每一名东江将士最为痛苦的一幕,一位颇有声望的副将在众目睽睽之下背叛了他们,向自己人动起刀子,要替建奴砍开城门!
“王之武是叛徒!”
绝望的嘶吼声让整个旅顺似乎都变得死寂,然后发出巨大的呐喊:“王之武是叛徒!”
痛苦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呐喊让王之武面色微变,腰杆子微微弯了下去。毕竟,背叛多年来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他必须接受良心的拷问,这种内心的折磨不是从后金那里得到的赏赐能够弥补的。他下意识的望向城外,正对上尚可义那双喷着怒火的眼睛,这位猛将须发皆张,状似怒狮,令人生畏,骇得他连退几步。他身边两名个子不高但极为强壮的家丁嘿嘿一笑,用生硬的汉语说:“王大人,到了这一步,你还想回头么?”各自弯弓搭箭,朝尚可义射去。尚可义此时已经乱了方寸,险之又险地避开一箭,但另一箭却正中他胸口,射穿胸甲,洞胸而过,他大叫一声,坠下马来。城上城下又是一阵惊呼,这伙叛军大叫:“败了,败了!”挥刀砍杀仍然没有反应过来的明军士兵,如割韭菜,尚可义的部下也是一阵大乱,几名新兵用盾牌抬起尚可义,朝南门撤退,马上遭到王之武的家丁的阻击,后金金鼓齐鸣,隆隆马蹄声压倒了炮声,地面像被疯狂擂着的大鼓一样抖动不休,也不知道几千几万人正朝着这边杀来————南门已经洞开,后金毫不犹豫的投入了主力,旅顺在劫难逃了。现在的局面就是王之武部叛军杀散了守卫城门的明军,挡住了尚可义部的退路,尚可义部拼命攻击这伙叛军,试图劈开一条血路;后金镶红旗又在拼命攻击尚可义部,试图抢在明军反应过来之前杀入城里,结束这场残酷的攻防战,情况混乱得无以复加。
黄龙如遭雷击,呆呆站在城墙上,身体微微发抖。李岩的话不幸应验了,王之武果然有问题,他的信任换来了无情的背叛,爱将中箭倒下生死未卜,南门洞开旅顺危在旦夕,这一切都是他一手导致的!后金大军潮水般涌来,炮声震得天幕隆隆作响,利箭密似飞蝗,几乎遮住了天空,马蹄扬起的尘埃人为地制造出一场沙尘暴,旅顺仿佛被困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轻舟,随时有被打得粉碎的危险。而这一切在他眼里都是那样的模糊,他的心在狂跳,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样,鲜血一个劲的往头顶涌,几乎要涨裂血管。李惟鸾、毛永俊、黄玉郎等人都跪在他面前焦急万分的说着什么,他却一个字都听不见,耳边全是那一声声痛苦得让他透不过气来的嘶叫:“王之武是叛徒!王之武是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