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这点心思,都让温体仁和周延儒看透了,这两个老狐狸心里暗暗冷笑。或许将关门川军调往锦州,确实有希望击退建奴,解了大凌河之围,但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解大凌河之围?这可是打击孙承宗的威信的绝佳机会,大凌河之战败得越惨越好,这样孙承宗就会威名扫地,最好被罢官问罪,这样他就失去了角逐首辅宝座的权力了!说到底,这两位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地位,至于大凌河胜败的影响,关外明军的死活,关他们什么事呢?
崇祯声音提高了八调:“这不是小胜!关宁军的捷报写得清清楚楚,歼敌九千余!建奴一共才多少人?被歼灭了九千余人,只怕是元气大伤了,只要调关门川军过去,定能一举将他们打垮!”
温体仁目光低垂,悠然说:“宁远之战,关宁军报捷歼敌数万,斩首三百级;宁锦之战,关宁军再次报捷歼敌数万,斩首数百级……按说建奴已经死得一个不胜了才对,然而现在建奴却仍然在关外纵横肆虐!”
崇祯的脸顿时一阵青一阵白,说不出话来。关宁军善于虚报战功,这谁都知道,可偏偏朝廷明知道他们虚报战功,为了面子,还得捏着鼻子去犒赏他们!让人家当猴子耍的滋味,着实不好受。但他并不打算就此放弃,他坚持要将这场关系着他的面子和明朝国运的战役打下去,而群臣出奇的团结,坚决反对抽调关门川军,群臣双方陷入僵持,谁也说服不了谁。
当值太监走了进来,恭敬的行礼,说:“启禀圣上,山东巡按请求晋见,说是山东出大事了!”
崇祯眼皮一阵猛跳:“又出什么事了?宣他进来!”
当值太监放开鹅公嗓叫:“宣山东巡按晋见!”
山东巡按连滚带爬的撞了进来,这位仁兄面色青白,一身官袍上星星点点的全是泥浆,胡子拉碴的,狼狈之极,看到崇祯跟看到了亲爹一样,仆倒在金鏖殿上,号啕大哭:“陛下,出大事了!孔有德、李九成那帮贼子,反了,反了!”
崇祯脑子里嗡了一声,有点蒙了:“谁反了?快说,谁反了!”
山东巡按哭得震天响:“李九成、孔有德这帮贼子,深受皇恩,却不思报效国家,这次调他们前往辽西增援,他们不情不愿,在路上磨磨蹭蹭,走三步退两步,走了一个月也没有走出山东!非但如此,他们还纵容部下劫掠乡里,被劫掠的乡绅前去问罪,他们见隐瞒不过,便干脆杀了乡绅派去的人,然后反了,反了啊!”
其实这位巡按大人前面说对了,孔有德、李九成所部的辽兵确实不愿意去辽西送死,在路上磨蹭,走三步退两步。只是磨蹭是要本钱的,没有足够的粮食,这样磨蹭只能是为难自己,而辽兵的给养一直很匮乏,很快自身携带的给养就耗尽了,而沿途州县又不愿意向他们提供给养,防他们防得比贼寇还严。那些辽兵当然不会老老实实的饿死,沿途州县不肯给他们饭吃他们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偷只鸡摸条狗,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说,而老百姓也惹不起这帮兵痞,自认倒霉了。只是夜路走多了,总是会遇到鬼的,在吴桥,这帮辽兵一个不小心,摸了一位王姓乡绅的鸡,而这位王老爷还是在京城为官的,属于惹不起的那种。王老爷不见得会为几只鸡跟几千辽兵较真,但是家大奴大,没等王老爷吱声,几个家奴便跑到军营去兴师问罪了。孔有德惹不起这帮家奴,便将偷鸡的士兵插箭游营,以示惩戒。那几个家奴还不罢休,要偷鸡的士兵跪下来认错,这下可犯了众怒,那帮辽兵原本是毛文龙所部,毛文龙被杀,他们跑到登莱,处处受人白眼,本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现在几个家奴都骑到他们头上来了,叫他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当即群情汹涌,将这帮家奴给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