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洪谟嗫嚅几下,说:“可……可是我军已经士气全无,而且疲惫不堪,哪里斗得过建奴!”
张春近乎哀求的说:“再冲一次,如果还是冲不出去,老夫便允许你们投降,可好?”
张洪谟一咬牙,说:“大人都这样说了,卑职还有什么好说的?再冲一次就是了!”转身调兵遣将去了。
董开国抹了一把汗,说:“张将军降意已决,只怕不会再卖力死战了。”
张春凄然说:“老夫何时尝不知道?可是,老夫除了相信他,还能怎么样呢?”
董开国默然。是啊,张春还有得选吗?
说话间,明军军阵中吹响了号角,号声低沉,有气无力的,上千名士兵在张洪谟的指挥下下河,淌着暗红的河水艰难的走向对岸,向正红旗的防线发动了最后一次攻击。他们刚刚下河,箭雨便倾泄而来,在河面上溅起一圈圈的血花,又一轮屠杀开始了……
崇祯四年十月一日,明朝增援大凌河城的五万大军在大凌河城南门外的长山与满洲八旗精锐相遇,死伤过半,幸存者在小凌河畔向后金投降,仅数千关宁骑兵和少量抢在正红旗过河之前逃过小凌河的步兵逃出生天,明朝最为害怕的全军覆没的悲剧,再一次上演了。
北风劲疾,跟刀片似的割裂石头,割裂树身,自然的,也割裂人的皮肤。
卢象升率领一千名骑兵顶着这寒冷刺骨的北风在原野上飞驰。这位一向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儒将眼里多了几根血丝,嘴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只是用马刺猛踢马腹,让战马跑得更快一些。在他后面,是骠骑营把总钱瑜,一件血红的披风被寒风吹得高高扬起,骠骑营六百名骑兵个个都是这么一身打扮,仿佛一团火烧云一样掠过初冬的原野,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就在卢象升和孙承宗谈话的时候,有跑得快的零星关宁骑兵已经逃回到了锦州,带回了全军覆没的噩耗。孙承宗眼前一黑,昏迷过去,虽然早有不祥的预感,但是当噩梦变成现实后,他还是无法承受。卢象升也红了眼,这可是五万大军哪!朝廷还能凑起几支五万人的大军!等孙承宗醒过来之后,他向孙承宗请战,要求带领骁骑营出战,接应败退下来的明军将士。孙承宗叹息着说:“不要去了,建斗,战局恶化至此,任谁都无力回天了,五万将士能逃回多少,只有天知道……我完全是听天由命了,你何苦再将手里有限的一点骑兵填进那无底坟墓中呢?”但卢象升坚持要出战,能救回一个算一个,孙承宗拗不过他,只好下令从关宁军中调出六百匹状态最好的战马,给骁骑营作为坐骑。关宁军的祖宽,以及客将曹变蛟也愿意领兵出战,大家凑了一千多骑,离开锦州,以最快的速度直奔小凌河。
天很冷,真的很冷,但是卢象升心里的怒火却越发的炽烈。该死的,就差三天,就差三天!明明张春只需要再等上三天,天雄军便能赶到,稍事休整便能出战了,可张春迫于压力,没等到天雄军赶来便领兵出战,全军覆没!这样的结果他无法接受,却又不得不接受,只觉得胸口都快要憋爆炸了!这也是他坚持领兵前去接应败兵的原因,不找建奴发泄发泄,他真的会把自己给气出个好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