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齐家（7）结干亲

某位哲人说，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在中国，春节则是集中展示这种社会关系的最佳时间窗口。

虎年春节，算是凡三有生以来最忙碌的一个年节。

家里事，老爷子慢慢甩手了，人客应酬全由他这个少东家应对处理。

在老家，凡三倒没有什么太重要的人际关系，都是一些老亲，以及凡岗的老邻居。

过了腊八，雩娄各地红白喜事都多起来。乡村就是这样，好多事都赶到春节前后办理。

这时候，一是农闲，二是集市货物充足，三是出门在外的人都回来了。

年前这段时间，凡三代表父母，回老家参加了好几场红白喜事，算是再次体验了一回乡里民情。

目睹了许多人家的悲欢离合后，他对家乡、家族、家庭的了解更深了一层。

这一忙碌，不知不觉就到了除夕，总算清闲了一天。

凡家晚上过年。

上午，凡三带着小雪贴门神，包括凡岗老家的房子、城里商铺都要贴；

下午，他就打电话发短信拜年，主要是外地亲朋好友，比如钱、江、韩。

过完年，凡三也不轻松。大年初一，家里就有两场重要活动，都是结干亲。

一是曹玉友夫妇带虎子来给干爷爷干奶奶磕头拜年，顺带要烧纸烧香供公鸡，正式拜凡三为干爹（义父）。

二是凡雪要拜凡学梅与孙家华为干妈干爹。这是凡文车的意思，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认大姑当干妈后，以后遇事就有了出头人。

所谓结干亲，就是古代的收义子。

不同于刘关张的桃源三结义，它不是同龄人之间的歃血为盟，而是以孩子拜干爹干妈的形式，拉近两家人的关系。

当然，前提是两家大人之间关系良好，甚至存在某种共同的利益。

有一段时间，雩娄当地一度有干亲大于朋亲的说法。这种重视尤其体现在婚丧嫁娶上。

干爹干妈去世后，干儿子干女儿，也要与儿女们一样披麻戴孝。由此可见，这种亲情在人际关系中的重要性。

自古以来，国人的人际关系中，有所谓三亲六眷、五服九族之说。

干亲介于宗亲与朋亲之间。

中国历史上，借助这种亲情，依靠义子打天下的帝王不止一个，比如朱元璋。

不过，建国以后，以家族为支柱的社会结构被打得稀烂，代之而起的是以朋亲为主导的社会人脉。

这种情况，改革开放后依然如此，在1980-2000之间最为风行。

所谓“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指的就是战友、插友、学友与玩友这四类铁哥们，他们构成朋亲的核心。

1980年代初的机构改革中，这类关系的作用特别明显。

当时的义阳市委秘书长，1960年代初曾在回龙中学教书。

一人得道 ，鸡犬升天，他从前教过的一批学生，先后得到提拔。

凡三认识的几位老师，突然间就转行去了行政。

这些人，后来有不少成为乡镇或各局委的一二把手。其中，一个老师当了多年民办，转正进修回来后，就被提拔为县教育局副局长。

“四铁”一直存在，只不过时移势易，插友换成了司友，也就是以前的同事。

一些互联网大厂招聘中，部分中高级职位，往往都是内招或朋友相互介绍的，形成了一种比较封闭的小圈子，不在圈内的人，往往很难挤进去。

不过，随着经济发展，社会财富分化，家族企业兴旺，宗亲重新崛起。

由于独生子女政策影响，当代家族人口普遍偏少，不足以支撑家族企业发展，于是，结干亲就成为壮大家族势力的一种重要手段。

当然，结干亲也有一些消极影响。

凡三认识的一位老校长坦言，结干亲无外乎三大目的：一是拉帮结派，二是图人钱财，三是想亲家娘子好事。

这种说法，未免以偏概全，但也不无道理。凡三就从来没有想过，让自家孩子去结什么干亲。

曹玉友的儿子小虎，拜在他门下，只是他当初帮助老同学买房的一个借口。

凡三对结干亲无所谓，但曹家却很当一回事。凡文车老两口也比较重视，老一辈人对这个比较认。

年前，凡文车老两口就在为这两场仪式作准备。他们特地买了两只大公鸡，准备了送给干孙子的小碗、勺子、银筷子，还有新衣服、红包。

此外，他们还为小雪准备了拜干爹干妈的礼物，包括猪腿，果品，衣物。

初一上午9点，凡文车就领着一身新衣的凡雪，凡三拎着猪腿、礼品，一起去了隔壁大姐家。

思念、思想这两个小不点，一个一身红，一个一身黑，手里拿着零食，一边吃，一边跟着看热闹。

凡学梅小两口也不大懂这些事，整个仪式全都按照老爷子的吩咐进行。

最核心的环节是凡雪下跪，给端坐堂屋供桌前的孙家华与凡学梅磕头，改口称干爹干妈。

凡雪进城，就是凡学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