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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对树林里的搜查受挫,敌方仔细抹消掉了所有自己来过的证据,不过在天蒙蒙亮时,从城里传来了好消息。
负责随机投毒案件的调查官很确定,他们已经找到了所有受污染商品和其受害人,避免了在天亮后市民开始活动后,污染进一步伤害人们的可能。
但众人在高兴之余,却也有挥之不去的暗影。
送信人……
提供的六个地址和身份信息,竟然全部准确无误,比现场调查官的信息速度还要快,并且确实是随机投毒事件里的全部受害者。
怎么做到的?
即便众人不说,但每人心中都压着一块沉甸甸的大石。
凌晨五点,冬日的京城刚刚透进熹微光明,做生意和上班的人们就已经早做好了准备,安静的城市开始逐渐热闹。
二八大杠自行车的铃声在小巷里响起,慢悠悠向老邻居或叔婶道着早,电动车的发动声惊起夜露寒鸦。昏暗安静的街道上,被车灯照亮,驱赶黑暗,与光同行。
热气腾腾的包子在笼屉里滚圆,滋滋啦啦油锅里的油炸食品炸得金黄飘香,豆腐脑和着香浓卤子,和豆浆同样热卖,慰藉睡意迷蒙打工人的胃。
安可颠颠的买了满怀的早餐,多得左右手拎都拎不下,被食物的香气熏得飘飘然。
专员小王远远就看到一颗由食物组成的圣诞树向自己跑——还散发着油炸食品诱人的香气。
他连忙迎上去,从安可手里分担过大部分的重量,打趣道:“要不是闻见味道,我还在在想难不成污染粒子效果异变了让圣诞树复活。还是早餐店的圣诞树擅自出逃了。”
安可哈哈大笑,露出一口闪亮白牙。
几小时之前才受伤做过手术,但他现在又活蹦乱跳起来,就算走路一瘸一拐也不妨碍他播散无处安放的热情,见谁都是呲着一口大白牙,站着不动时很难看出他刚刚才与死神擦肩而过。
高强度忙碌了一整夜,为了随机投毒事件,大多数人精神紧绷,马不停蹄的到处跑,忙得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直到结束案件后,他们才在放松下来的同时,察觉到自己抗议的胃袋和喉咙,连忙到处找水喝,活像差一秒就渴死在岸上的鱼。
安可送来的早餐,堪称及时雨。
香味勾得所有人都逐渐抬头向这边看来,本来不饿的人也咕噜咕噜肚子作响,就连最工作狂的人也忍不住暂时放下手中的工作,走过来在安可身边围成一圈,纷纷笑闹着看安可带回来的食物。
像嗷嗷待哺等着老父亲投食的幼鸟。
安可当了这么多年实习调查官,别的不说,察言观色的技能炉火纯青,当这个技能灵敏时,他可以记录每一个人的喜好。喝水喜欢几分烫,咸甜香菜和葱姜,咖啡清茶还是水。
买来的早点也兼顾了绝大多数人的喜好,在连续数小时不间歇的忙碌后,让众人都在食物的温暖香气中得到了治愈,眉眼渐渐放松下来。
专员小王吃着猪肉包子,速度却逐渐慢了下来,看着不远处出神。
天还未亮,受害者的家属就已经被通知,“歹人所害,尸骨无存”。
这不是一个能被轻易接受的消息,很多人哭到昏厥,或是不可置信的反复询问,或是歇斯底里的哭泣大吼,不敢相信几个小时之前才见过面,才通过电话,才在视频另一边笑着喊“我宝贝大闺女”的妈妈,竟然就这么离开了。
甚至连尸骨都没有。
连最后一面的告别……都做不到。
专员小王和同事们安抚家属,亲自将他们送回家中,忙碌到刚刚,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来。
却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怎么了?”
安可凑过来,看了看远处出摊卖水果的小老板夫妻,又看了看专员小王,纳闷问:“你想吃水果了?”
小王缓缓摇头,神情复杂:“只是很唏嘘……现在那些被关在拘束箱里的污染物,昨天,也是普通人中的一员,会打着哈欠买早点,会因为吃到甜草莓而开心,抱怨老板同事找麻烦,因为考试而忧心,他们和眼前这些人是一样的,他们也应该拥有今天的。”
“可是,今天对他们来说,再也不会到来了。”
或许只是被路边摊贩手里的苹果吸引,只是随手买了一瓶饮料。
那一闪念的决定,就将一个普通人,推进了污染的黑暗水潭。
不远处的小老板夫妻互相整理好了对方的围巾帽子,在塑料棚子的寒风瑟瑟中,也笑得甜蜜,生活充满了奔头,奋斗一个家庭。
“奇怪,天天早上来买苹果那哥们儿,今天怎么没来?”
小老板纳闷:“他不是说他媳妇怀孕了,就好早上这一口苹果吗?”
小老板娘拍了他一下:“人家就不能喜欢草莓,喜欢豆汁儿焦圈儿去吗?管那么多——货卸了吗?”
小老板被推了一把,笑嘻嘻凑过来猛亲了一口小老板娘,又一溜烟儿跑了。
小老板娘脸红扑扑的,嗔怪一句继续回身卖货。
却看得专员小王愣在了原地。
那个,高位截肢失去了下半身的青年……原来他青梅竹马的妻子,已经怀有身孕了吗?
昨夜彻骨凄厉的崩溃哭声犹在耳边。
这对小老板,和昨夜的青年夫妇,没什么不同,他们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小家庭的幸福在努力,充满了干劲和奔头,憧憬着未来。
——在,青年被污染之前。
小王闭了闭眼,肩膀垮了下来,手里包子滚落在地。
同时砸在地面上的,还有未下雨天的雨滴。
安可叹了口气,拍了拍小王的肩膀:“我们的职责,就是让这样的悲剧,尽可能少发生,不发生。有的痛苦,只有我们知道就够了,他们不必知道。”
小王闷闷应声。
安可也识趣的没有过多打扰小王,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他,自己则继续去给其他忙得腾不出手的人送早餐。
和安可亲近的调查官都同他打趣碰拳,勾肩搭背。
但在医疗官眼里,就是“狼狈为奸”,不遵医嘱同盟。
——只有医疗官被气得翻白眼,哪怕安可讨好笑着递上特意买给他的豆汁儿卤煮,他都对安可没个好脸色。
“哼,可不敢吃你们调查官买的东西。”
医疗官阴阳怪气,但滋溜着豆汁儿的动作却半点不慢:“和你们出外勤的人打交道,我迟早气出心脏病来,一个个拿医生的话当放屁——还是没味儿的屁。”
他看着安可一脸笑容都气打不一处来:“笑,还笑!”
安可:“?”他乖乖收敛笑容,站姿乖巧。
医疗官:“看看,看看!脸和卷帘门似的拉下来了,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他提起已经空了的豆汁儿袋子:“买这么点够谁喝的?是不是故意馋我!”
安可:“啊?”他茫然,最后上半张笑下半张脸面无表情。
医疗官:“…………”
安可察言观色,瞬间切换成左边笑右边哭。
医疗官:“滚滚滚!去医疗车上躺着睡觉去!”
他骂道:“仗着年轻身体好就在乎身体了是吗?刚手术完就敢到处乱跑,你看看哪个出车祸的是你这样?你们这些外勤调查官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尊重医学,全是赌命的!”
安可被训了也不敢吭声。
就是……“您,您
这是骂我一人呢,还是骂所有人呢?”
他小心翼翼的措辞:“总觉得,我好像替所有人,背了黑锅呢?”
他悄咪咪往后扫视了一圈。
果然。
这些不讲道义的!在他被训的时候,全都躲得远远的若无其事的模样,好像说的不是他们一样——明明他们也是受伤后立刻上岗,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被医疗官训?可恶!
也不说帮他说说话!
不远处的调查官眼神怜悯,悄悄向安可比了个大拇指:兄弟保重,我们会记住你的!这时候谁敢靠近医疗官啊?要知道涉及受伤的问题,医疗官的恐怖程度可是直追商长官,谁敢反驳谁就等着被一起骂吧。
安可唉声叹气,垂头耷拉着肩膀往医疗车走。
他再也不是快乐的小汪汪了,呜呜~
“等等。”
医疗官从后面喊住他。
安可刚一回头,就被迎面扔来的毛毯扑了一脸。
他像是陷身被套陷阱的竹节虫,任是如何慌张挣扎努力都无法挣脱。
等终于把毛毯顺着后脑勺拽下来时,他的头发已经像摸了电门一样滋滋啦啦,根根直立。
新一代炸毛小狗——诞生!
调查官:“……噗!”
安可一脸茫然,两眼无辜。
医疗官满脸嫌弃:“哪来的小傻子?你自己买了早饭,你自己吃了吗?拿着早饭去车上吃,避风。你要是忘了拿,可别指望着我给你送过去。没听过老话说的吗,吃卤煮就要做定在一个地方吃,不能跑动。”
安可:“啊?还有这种话吗?”
他好奇想要继续问,被医疗官一个眼刀打断,乖乖端着豆浆焦圈揣着烤红薯,头上顶着毯子,钻回了医疗车。
刚一坐下来腰背靠在柔软的靠背上,他就长长舒了一口气,在再无其他人的车里,瘫成一条软泥。
他不是泥塑石雕,当然也有痛觉也会累。要不是工作职责在那,谁愿意刚从手术台下来就投身工作呢?
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他累得连笑容也提不起来,眼睛半眯着上眼皮沉重,视野里只剩下搁在胸口上热气腾腾的香甜烤红薯。
终端震了震。
终于在总部交接好了化验科和六瓶液态化污染粒子,写好了情况报告上交胡未辛,总算能抽出时间给自己搭档打电话。
“身体怎么样?小孩。”
胡未辛依靠在总部中庭银白色的栏杆旁,垂眸看着楼下的熙熙攘攘。
天才刚刚亮,即便是总部的人也要遵循人体自然规律,抵抗不住夜晚的睡意。一般除了值班人员外,凌晨算是总部最安静清闲的时刻。
但今日很明显不是那个“一般”。
袭击调查局车辆并抢夺污染源的消息太过劲爆,炸.弹般在总部爆炸开来,消息快速扩散,惊得所有得知此事的人都对此高度关注,没什么事在外休假的人都赶了回来。
更别提还有因此而启动的紧急情绪。
调查官没有在敌袭中伤亡,这很好。
但污染源丢失。
虽然是D级,但对连一粒污染粒子都不允许流落在外的调查局来说,仍旧是不可忽略的安全漏洞。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没人知道丢失的污染源会被用作何种用途,但调查局不吝以最危险的方向去猜测和防范。
总部内人来人往,负责处理情况报告的文职,负责核查污染源丢失案件的调查人员,负责协助化验科立项研究的技术人员,后勤部开辟新的实验室和设备,实验部的协调和管理……车水马龙不为过。
胡未辛既是出意外的CD5250案件的参与调查官,也是救援并护送化
验科,而且是最先与敌方交手的人,他本应该是那些忙碌人群中的焦点枢纽,却在花岗岩石柱后面忙里偷闲,只为了询问自己搭档的状况。
安可重新提起一个笑容,让活泼掩盖自己声音中的疲惫,和胡未辛说起了自己有多贴心,说起随机投毒事件的好结果。
报喜不报忧。
胡未辛听着,却轻笑一声,打断了他:“那你呢?我问的不是其他人或案件,而是你本身。”
他是安可的“师傅”,是安可在调查官一途上的领路人,看着安可从傻乎乎的调查学院毕业生,一路成长到转正后的意气风发,大有可为。
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孩,怎么会不了解是怎样报喜不报忧的性格?
安可抿了抿嘴巴,终于在自己搭档面前卸下防备,软乎乎的倒进毯子里,带上了浓浓鼻音:“我好累哦,老胡……好困,好冷,好饿。”
他吸了吸鼻子,小奶狗呜咽般可怜兮兮:“想回宿舍大睡三天了,好疼,钢钉在骨头里好疼。”
胡未辛眉间拢上担心,更愠怒于李行的伤害。
但他还是安慰着受伤的小孩,声线低沉醇厚:“嗯,那就睡吧,你那份工作,我会帮你处理完。你安心睡吧……一觉醒来,就到家了。”
胡未辛的声音像冬日里一杯升腾着雾气的热可可,让安可逐渐放下所有的担忧和成年人应该承担的责任,像个回到靠山身边的小孩子,露出自己脆弱的那一面,暂时抛下烦恼琐事,在安眠曲般的声音中,逐渐睡去。
等有调查官想到医疗车上拿绷带时,上车一抬头,就看到安可窝在暖黄色柔软毛毯里,沉沉睡去。
他放在嘴巴旁边的手里,甚至还紧紧攥着吃了一半的烤红薯,嘴巴旁沾了一圈烤得焦化的糖浆。
像一头扎进食物里却睡去的小奶狗。
调查官哭笑不得:“安可这小子,跑避风地方来躲懒了?”
他这样说,但却“咔嚓咔嚓!”照个不停,发进了调查局内部账号的朋友圈里——[惊!调查局竟然雇佣未成年奶狗,令人气愤!有图有证据,速点!]
配图,九张安可吃烤红薯结果睡过去的照片。
有的照片里,他甚至在睡梦中还在下意识去啃烤红薯,但眼睛闭得死死丝毫没有睁开的趋势。
看到照片的人纷纷点赞大笑,被安可一圈小胡子逗乐了。
胡未辛挑了挑眉,也将照片下载,保存,设为个人头像。
——这样等安可再接到搭档讯息,就能一眼看到这张照片。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调查官看着飙升的点赞量,美滋滋的看在照片的份上,帮安可盖好了被子,转身拿了绷带就要离开。
结果一眼瞥过——提示:调查局局长林不之认为你的朋友圈很赞。
调查官顿时脚下一滑,“咚!”的一声结结实实从医疗车上摔下来,四仰八叉在泥土里。
旁边人纳闷转头:“干什么呢?狗吃屎呢?”
调查官颤巍巍举起手机,嘶嘶倒吸冷气:“局,局长给我点赞了?!”
其惊悚程度,不亚于上课玩手机的时候班主任在玻璃后面盯着你当场抓包!
旁人:“……草!”
“你自求多福——看在我们交情的份上,七宝山墓地要不要?我给你买一块?”
“滚!”
回总部的车上。
林不之坐在后排,笑吟吟看着终端上的照片:“这届年轻人可真有活力,真好,这就是我们的未来啊。”
前面秘书无奈转身:“局长,您还是想想污染源被抢的事情吧。等八点一到,消息就会向上面递送,我们到时候要怎么解释?”
林不之笑呵呵问:“为什么要解释?”
“我们做到了我们的能力极限,甚至在武器型号不匹配的情况下超常发挥,有错的,是敌方,可不是我们。”
他点了点头:“倒正好是个鲜活例子,可以申请增加明年预算了。怎么能让我们的战士赤手空拳上战场呢?这是不对的。”
秘书手里的终端传来响动。
来自商南明的电子邮件。
对调查局外勤人员配备常规武器的必要性讨论与申请。
秘书惊奇:“商长官和您是同样的想法。”
他内心震动,对商南明又多了一层敬佩——什么叫领会上意?这就是了。
局长正想着怎么借由这件事发挥最大价值,商南明已经清楚局长的想法,并及时送来了将会成为年终财政会议上“重型弹药”的申请。
瞌睡就送枕头。
林不之看着申请,连连点头:“不错,深刻反映了我们调查局的日子有多节衣缩食,吃糠咽菜,缝缝补补朴素节约。”
他笑着,轻描淡写:“战士上战场没有枪,怎么,要我们的孩子以身补天吗?”
秘书默默想了想调查局今年的预算:…………
其实,也没有那么穷吧?毕竟调查局局长林不之,可是出了名的“凄惨”。
每年在年终所有部门一起召开的财政预算会议上,就属调查局惨得鹤立鸡群一枝独秀,连一百年前的火.枪大.炮都拉出来展示了。
——炮筒都掉漆了破破烂烂,可以追溯到明朝的炮弹卡得像老太太的痰盂,咳咳听得人心碎。负责展示的调查官更是面黄肌瘦,一步三晃,棉衣制服到处漏绒,大有丐帮十八袋长老之风。
不知道的还以为调查局是到北极挖土豆去了。
秘书至今还记得自己刚调来那年,看着林不之眼含热泪在会议上慷慨陈词,说调查局虽然没钱但紧一紧裤腰带日子也能过下去,没钱研发新武器就用以前的,没有技术就屈膝哈腰求着买国外的,实验室连培养皿都买不起就自己想办法烧玻璃,吃不起肉就啃野草,从无到有总能克服困难!
在所有局长部长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林不之慷慨激昂:‘虽然调查局需要的预算很多,但不予批复我们也能理解,我们全力支持京城方面的任何决定!预算不必给我们,给其他更需要这笔预算的兄弟部门吧,我们还能撑得下去!’
说得主位上的人直皱眉,满眼不忍。
最后大笔一挥——那年只有调查局,超额拿到了预算。
领导痛心疾首,甚至觉得亏欠了调查局:“我们的战士在外面流血流汗,但绝不能让他们在自己家里流泪,连饭都吃不上!日子不是这么过的,钱也不是这么省的,现在省了干什么?等着以后被国外调查局欺负的时候拿去当赔款吗!有的事情一遍还不够吗!”
“调查局,有困难要说,我们是全力支持的,人民安全幸福的生活是第一要务!够不够?不够就申请,你写条子我来批,不要害羞!”
秘书震惊得人都傻了。
什么是要钱的最高境界?这就是了。
领导不仅多给了钱,还愧疚觉得对不起你,甚至将你当做榜样到处说。
害羞?什么害羞?
林不之会害羞——害人羞愧还差不多。
在其他部长局长恨得牙痒痒的死亡视线中,林不之感动得一塌糊涂,哽咽握着领导的手连连道谢。
戏,要演到最后一秒。
钱,是哭回来的。——林不之。
林不之笑眯眯点头:“看来今年又能多要到一笔预算了。”
“我记得,实验部门是不是几个月来一直在打申请要预算?等今年的批下来,多出来的,可以考虑分给他们。”
秘书划了划
申请列表,发现和商南明的状况申请同时送来的,还有商南明对实验部门的意见批注。
“商长官很看重实验部门,他表示会极力支持局长的决定。”
商长官是在局长脑子里安监控了吗?局长想什么就给什么,简直是职场标杆,顶级的领会上意!
秘书犹豫:“商长官,似乎不太喜欢和科研院来往,连这些研究工作都想要尽可能交给调查局旗下的部门。”
林不之笑意温润,看不出真实想法:“毕竟实验部门是自家人嘛。”
他没有再多说,只让秘书将所有打来询问CD5250事件的电话,全部拒绝,只道在开会。
林不之则重新垂眸,仔细研究起商南明发来的这份申请。
随着,他唇边的笑意逐渐加深,仿佛连皱纹都在笑。
“这个南明啊……”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满眼掩盖不住的欣赏。
商南明申请的,是全局所有人员的枪支配备,不仅是调查官,甚至包括总部守卫队的装备更新,要将常规武器配置也一口气更新到世界顶级水准。
他的理由很充分,此次丢失污染源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武器装备的不足——对污染特制武器,对人却没有足够的杀伤力。他们防得了身前的污染,却防不住背后的冷箭。
该论述感情时令人落泪,该举证说明时令人信服。
商南明像精准的机器人,永远知道他人的弱点在哪里,他想要达成的目的,永远架在理智的轮毂之上,攻无不克。
这一次,商南明同样打动了林不之。
林不之转头,看向车窗外疾驰而过的荒山旷野,笑意沁入眼眸。
岁月予他沉淀的气度,责任借给他不可撼动的威严气场。
调查局几十年,他见过太多死亡,但从未留给他悲伤的时间。他已经很难被谁打动。
如果商南明能说服他,那同样可以在财政预算会议上大杀四方。
林不之低低笑出声,掩去手中文件。
已经发生的事情,就算哭丧也哭不回离开的事物,不如利用。
“所以,你堂堂商南明也要向上要钱?”
祈行夜大为惊奇:“要不你喊荔枝两声爸爸,让他投资点?”
商南明从终端上抬起头,沉沉看向祈行夜。
祈行夜先顶不住压力败下阵来:“咳,开玩笑,别介意啊爸爸。”
这声爸,我先喊为敬!
突然被人先一步截胡,失去了发怒理由的商南明:“…………”
“所以爸爸,要我借给你点吗?”
祈行夜笑眯眯:“一百二百,孩子还是有的。”
张丽一夜未睡,一直缩在床上角落里躲在被窝里,等着祈行夜的消息。
李行被押送回总部刚刚抵达,胡未辛才发来汇报,祈行夜就立刻通知了张丽,告诉她始作俑者已经被抓获,将得到最严厉的审判。
张丽本来强忍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溃堤在电话前。所有的恐惧,痛苦,后怕和悲伤,都一并发泄了出来,哭到声音嘶哑。
祈行夜并没有打断她,而是在电话这边默默陪伴,任由她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全部宣泄,体贴的没有打扰,也没有挂断电话。
润物无声的温柔。
等张丽终于哭累了,她的眼睛已经肿成核桃,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天的人面前,哭得如此丢脸且放肆。
她不由得脸红了,嗫嚅不知该说什么。
祈行夜却反而轻笑着安抚,说这是正常的,不必在意。
“因为张丽同学是很温柔善良的人,是知恩图报的好孩子,所以才会有这么的情绪。”
他垂眸时眉眼温柔,放低的声音柔和磁性:“正因为你的善良,所以才救了你一命,世界在回应你的善良,但也会心疼你所难过的。将这份情感化作动力吧,同学,让你的温柔可以回馈世界。”
张丽郑重点头。
她正在准备研究生,本来已经得到了系里的保研名额。但在听祈行夜说起了那流浪汉的身份时,她在愕然的同时,再次无法抑制的哭泣,并且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放弃保研生物,转而考取物理系。
几十年前疯了的物理系学长,却在几十年后,救了她的性命,延续了她的人生。既然如此,她想要延续学长的研究生涯。
张丽要走了流浪汉的名字,她向祈行夜郑重道:“总有一天,我会在物理的领域里,留下恩人学长的名字。”
曾经坠落的黯淡星子,被另一颗星星,坚定托举起。
决心让其闪耀于物理的天空,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光芒。
在拉格朗日定理,牛顿定理之后,也必将另外的理论和猜想,以他的名字命名,世代传颂于教科书和人们之间。
这是张丽所能想到的,最好的铭记方式。
她也将委托费打给了祈行夜。
不论她如何努力说服想要将自己所有积蓄支付,祈行夜坚持自己只收取二百块。
“哥现在有钱了,这是对我优秀工作的肯定。”
祈行夜得意洋洋:“怎么样爸爸,哥带你去吃大餐?卤煮焦圈怎么样?”
商南明:“辈分乱了。”
祈行夜歪了歪头,随即大手一挥:“嗐,没关系!主要是突出一个有钱。”
商南明笑了下,将自己的终端屏幕展示给祈行夜。
是还在完善细节的财务预算报表,详细到办公室里每一包A4纸墨盒甚至卫生间厕纸香薰。
看得祈行夜脑壳痛。
但他看得很清楚,最后的总金额——是百亿级别的。
祈行夜:“……打扰了。”
从局十二载,不知商爹是富翁!
他诚恳问:“爸爸,你还缺儿子吗?孩子想做富二代了。”
商南明:“呵,滚。”
明荔枝见缝插针,强势夺爱:“老板,要不你认我当爸爸吧!这样你就是富三代了。”
祈行夜:“呵……滚!”
别墅内外,所有被污染的物品都被装箱带走,尸体则原封不动的留在原地,等他们离开后,会由凶案组接手,调查这起注定找不到凶手的案件。
而树林里的搜查,也由调查官变换成了技术组,进行细节的搜集,努力寻找与外码仔交易的那伙人的线索。
商南明则带领所有人离开,返回调查局复命。
因污染源丢失,又恰好是各部门递交年终财政预算的时候,所以各长官都在从国内外各地赶回总局,除了几位正在高级别案件现场调查的,正在A国舌战群匪并与各国调查局“深入进行友好交流”的,正在E国谈判的长官,其他长官和负责人,大多数都已经在回总局的路上。
已经有人给商南明打来电话,关心或好奇询问。
商南明一开始还沉稳周旋,几个电话之后气压开始降低,被烦得不能工作的怒意令车内气温降低,明荔枝瑟瑟发抖快要变成冰冻荔枝了。
祈行夜自告奋勇,接过商南明电话:“商长官在开车呢不方便接电话,我是他搭档,世界第一侦探祈行夜!”
他笑眯眯道:“CD5250案件我也在场,有什么问题我可以全面解答。”
猛地被毫不客气的自夸糊了一脸的对面长官:“……?”
纵横沙场这么多年,没见过自信到这种程度的——性格那么冷又老狐
狸的商南明,怎么会找这种性格的搭档?
这就是传说中的凹凸互补?
对面长官:“污染源丢失……”
祈行夜长叹:“嗐你是不清楚啊,我方调查官英勇奋战在第一线寸土不让,坚决与不法分子抗争到底!你没看到那场面呜呜太令人感动了,堪称调查局楷模!我都想要自掏腰包给他们送一面大大的锦旗,狂亲他们一个月!奈何敌强我弱,对面的武器太精良,我们的装备太差,肉.体凡胎实在抵抗不住,稍弱几分全败在武器上!”
车后座上的调查官惊恐,双臂抱胸:祈侦探你认真的吗?不要过来啊!不要锦旗,更不要亲吻!!
对面长官:“…………”
他果断挂断了电话,还觉得耳朵里住进了三百只蜜蜂嗡嗡嗡。
再有其他长官打电话。
祈行夜:“缺武器……”
对面“啪!”的一声挂断。
好,又一个深得林不之真传的哭穷哭惨派。
再来。
祈行夜:“我方英勇友爱,敌方险恶诡计多端,调查局应该多给钱……”
“啪!”
不出几个电话,商南明的终端就安静了下来。
祈行夜咂了咂嘴巴,意犹未尽:“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商南明勾唇:“嗯,你是世界第一侦探。”
祈行夜不好意思咳了一声:“不要这么张扬,我们低调一点。”
“——只是当代第一。”
他谦虚道:“比起福尔摩斯,我还差那么一毫米。”
商南明:“我与华生,你认为谁更适合你?”
“那还用想吗?”
祈行夜爽快:“华生就留给福尔摩斯吧,我有你就够了!”
他大大咧咧拍了拍商南明肩膀:“商华生你放心,总有一天,世界也会传颂我们的传说,后世会奉我们为新的侦探调查官组合传奇!”
商南明勾了勾唇:“嗯。”
明荔枝被气哭:老板!说好的我是华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