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听雨论琴粥,小米的两难

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西北人，蓉城的雨是相当别致的。茎-

一早七点不到半，厨房里便传来一阵阵轻响。

李安身披外套，坐在案板前，一手持刀，一手扶着滑腻的皮蛋，又是一刀下去。

窗外细雨缠绵，听着雨声，感受着大自然的闲适，他心想在这样的雨天，熬上一锅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岂不美哉。

不过皮蛋可不好切，不似芹菜杆脆生，一刀下去不见底，更听不见「咔」的声响，再利的刀锋，划开琥珀色的胶状蛋白，碰到黏稠的的蛋黄也会变得迟钝起来。

不但如此，切完皮蛋的刀面还会粘上一层黑乎乎的蛋黄，需要拿水反复冲洗。

切完皮蛋还得切肉淘米，家里没有剩米饭，只能现煮，一套忙活下来，花费上一个小时都不止。茎

那么麻烦，订个外卖不方便吗。

当然方便。

可饮食的乐趣不止在吃，也在于做，它不只是酸甜苦辣在味蕾上旋转的那几个瞬间，还可以是记录生活的过程。

就像此刻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润物于无声，是大自然留下的痕迹，而做饭，一刀一刀备好食材，一个开火动作，煎炒烹炸每一道工序，是人对生活的向往与热情。

所以在这样的雨天，熬上一锅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岂不美哉。

很多时候，李安会在做饭过程中产生联想，联想到练钢琴。

练钢琴讲究个分寸，和做饭一样，需要掌控火候，什么时候要慢，什么时候快，什么时候要停下思考，什么时候要抛开杂念，这都是火候。茎

火候到了，自然色香味浓。

「你是八万的便便。」

忽地一响，卧室门口传来一道瞌睡声，李安转过头，陈璇已是揉着眼走到他的身后。

「早，陈老师。」

「早，李老师。」

陈璇从身后抱住李安的腰，将头埋在对方的后背上，闭起眼睛像是马上又能睡着，鼻子一嗅，顿时来了精神，「什么好吃的？」

说着她立马探头看向锅内，「哇，」只见锅内咕嘟不停，咸香扑鼻而来，令人食指大动，再看色泽焦黄，一粒一粒玛瑙般的皮蛋小块上下翻滚，粉白色的肉丝藏在黏稠的米粒之间，伴着温火时隐时现。茎

「我要吃三碗。」

陈璇醒了，而且相当清醒。

「别急，先去洗漱。」李安拿汤勺在锅里搅了两圈，观察到，「估计还要二十分钟才能熬好。」

陈璇哦了一声，松开抱着李安的双臂退到一旁，「我不急，但是我要吃三碗。」

李安乐：「这一锅够你吃到晚上。」

「yeah！」

像个小朋友，陈璇兴高采烈离去，借着开心的事情提神打气，她今天要干件大事。茎

从陈璇的背影收回目光，李安心笑这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

接着回过头看向锅内，用勺子继续搅拌起来。

正所谓，工不到，事不成，气不成匀，饭不熟。

做饭和练钢琴一样，急不得也躁不得。

听雨，熬一锅好粥，何尝不是又体验了一回人生。

不自觉间，连日来的紧绷神经松弛许多。

放下汤勺，李安望向窗外最远的地方，绵绵细雨中，远方的高楼大厦也不像往日那般夺目，接着眉宇间流露出一股轻松神色。茎

这个五月注定是忙碌的。

没关系。

慢慢来。

一件件来。

十五分钟后，李安关火起锅。

「开饭！」

接着喵呜一声，在厨房待了一个清晨的八万这会儿又跟在李安屁股后头也离开了厨房。茎-

一碟小菜两碗粥，二十分钟结束战斗。

陈璇放下粥碗，拍拍肚子打了个饱嗝，「好满足。」

李安笑：「不是三碗吗？」

陈璇：「晚上继续，昨天忘了给你说，上午约了小雨逛街，中午去她家吃饭，好久没去看叔叔阿姨了。」

李安：「应该的，那你怎么去，她来找你还是你们在哪汇合？」

陈璇：「她来接我。」茎

李安：「还上来吗？」

陈璇：「不上来了，我们直接出发。」

李安擦擦嘴，起身打开客厅的柜子，从中取出两个礼盒放到茶几上，「一会儿下去带上。」

陈璇：「留着吧，都是家长的心意，我现买。」

李安：「都是保健品，我们也吃不上，你拿去省地再花时间挑。」

陈璇点点头：「你上午怎么安排，练琴吗？」

李安：「练练琴，中午就过去了，下午赵伟达和高睿锦要上课。」茎

陈璇：「我都忘了你还有课，感觉五一一下就结束了。」

李安笑：「我们有五一？」

饭后陈璇开始换衣服，李安在一旁边收拾卧室边叮嘱她穿厚点。

二十分钟后，客厅桌上的白色手机响起。

李安拿起，对着卫生间喊道，「孙雨曼。」

接着，「你帮我接，告诉她马上。」

李安接起，「孙大美女五一好啊，她马上了，您上来坐坐。」茎

电话里传来孙雨曼的娇笑，「李老师五一好，我车里没伞，就不上去了，让您夫人不要着急。」

两人闲聊了两句，陈璇拿着风衣来到客厅。

李安将电话交给陈璇，顺便伸出个大拇指，小声说「真好看啊。」

陈璇翻了个白眼，眼波流转说不出的媚态，接过电话：「来了来了。」

拎起门口的东西踏上平底鞋。

李安：「注意安全，玩得开心。」

陈璇拧开门把，转脸撅了下嘴，「我走啦。」茎

下一秒，「你要死啊。」

接着电话里传来一阵大笑，不知孙雨曼刚才说了句什么。

送走陈璇，李安转身到卫生间洗了个手，回到书房开始了今日份练琴。

匀速饱满的双手同向音阶打破宁静的早晨，他意识到自己忘记锁书房门的时候，八万已经两个健步跳到了钢琴琴板上。

八万走到变形金刚一旁，尾巴绕身一周，安静趴下。

今天李安没把八万撵出去，窗外的雨继续在下-

茎

驾车去往市中心的路上，孙雨曼听了个鬼故事。

一脚将车停到路边，「有没有搞错！？危险期，他不戴套，你不吃药，你俩要干吗？！奉子成婚啊？」

陈璇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晚，但事已至此，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小雨，我想验一下。」

孙雨曼接着发动车子，向最近的药店驶去，「他知道吗？」

陈璇：「他最近事情已经够多了。」

孙雨曼叹气：「不知道说什么，你俩也太大意了，万一中奖了怎么办？要不要？」

陈璇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但她总觉得不像是怀孕。茎

孙雨曼无语：「这事能凭感觉吗？」

陈璇：「所以我想验一下。」

孙雨曼沉默片刻，「如果验出来是，

你怎么办？」

陈璇：「不能要。」

孙雨曼惊：「这么干脆，那可是哎，要我说，要是真的，你俩不如今年就办了算了。」

陈璇：「不行。」

陈璇昨夜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最后还是把这个念头掐死了。茎

绝对不行。

两人今年的工作才刚刚开始，正呈上升势头，就算结婚是小事，可要孩子却是大事。

他们没有时间精力去应付这一切，如果他们在眼下这个节骨眼结了婚要了孩子，那他们的计划和生活节奏将彻底被打乱，而且不只是给他们两个人添麻烦，更是给两个家庭添麻烦。

一个最现实的问题，自己的爸爸妈妈还在工作，李安的爸爸眼下还需要人照顾，她在孕期肯定不能工作，那么谁来照顾她，和未来她独白里的孩子？要李安放下手里的工作一门心思照顾家吗。

即使李安愿意，她也不愿意。

未来三年买房和办学是她和李安定好的计划，不能因为一个意外事件而忽然改变。

孙雨曼明白，但是。「可那毕竟是条小生命啊，是你俩的啊。」茎

陈璇已经在尽力回避这个问题了，孙雨曼接二连三地提起她心里有点乱，就像真的有了似的。

片刻。

「先验。」说着她望向窗外。

车内一时无话。

陈璇的冷静让孙雨曼有些意外，如果这事落到她头上，她恐怕早就乱了阵脚。

将车停到一个药店门口，孙雨曼让陈璇等着，伞也没打就冲出车门。

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黄色塑料袋，陈璇接过往里看了一眼，里面躺着四个长方形白色小盒和一瓶农夫山泉。茎

「辛苦了。」

「不辛苦，老阿姨嘱咐我要用晨尿测。」

孙雨曼不敢多等，下个路口直接右转向南。

陈璇诧异：「这是去哪？」

「回我家啊，不然你要等到明天早晨？」孙雨曼把着方向盘看了眼时间，「你现在就狂喝水，快点憋尿。」

陈璇：「嗯。」

一路绿灯，陈璇期间不停地喝水，可她一瓶水喝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又十分钟后，车子开进小区一路停到家门口。茎

陈璇下车拎着东西跟在孙雨曼身后进了屋，孙妈听到动静出来，见陈璇手里的东西皱眉说：「你这孩子，给你说了多少次了。」

「夏姨好。」陈璇放下东西乖巧地问了声好。

「快进来快进来擦擦，」孙妈张罗阿姨去拿毛巾，接着走近询问二人，「你们不是要逛逛吗？」

「雨太大了，就回来了。」孙雨曼拉着陈璇就往楼上走，「妈，我们中午再陪你。」

孙妈来不及伸手，陈璇就已经被拉到楼梯口，「曼曼你慢点，你们先擦一擦啊，哎哟，多大的人了你，我真是。」

说着双手往腿上一拍，气不能怒地又够着脖子温和喊道，「小璇你俩先聊啊，阿姨做好饭叫你们哈。」

「谢谢夏姨，您辛苦啦。」茎

「知道了妈！别做那么多，我晚上不想吃剩饭。」

两声同时传来，孙妈笑着摇摇头，这两孩子一大早这是演哪出啊，神神秘秘的。

喃喃着回到客厅关上电视，既然孩子回来得早，她就早点开始准备。

回到房间，孙雨曼将门反锁，拿出一支验孕棒正准备拆开研究，只见陈璇已经脱下外套走进卫生间。

她打开袋子一看，发现里面只剩两支了。

「用不用我进去帮你啊？」

她对着卫生间的门

喊道。茎

片刻。

「小雨，等我就行了。」

门外孙雨曼心都快跳出来了，转过身在屋里走来走去，越想越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她还是觉得这不是坏事，又不是学生时代了，况且她看得出，也感受得到，小米李安二人的感情相当稳定，可为什么小米一定要

又绕回到卫生间的墙边，她敲了敲玻璃。

「有事喊我啊。」

这次卫生间里没有给她任何回应-

茎

陈璇三天前就在网上把怎么用验孕棒和如何测早孕等一系列问题研究透彻。

普遍的说法是同房后十天以上已经可以用验孕棒测出。

拆开包装将试剂盒拿在手上，她脱下裤子坐在马桶上，闭上眼睛开始深呼吸，酝酿片刻。

操作很简单。

重新放下试剂盒，她拿出手机开始记时间。

十五分钟后。

她拿起试剂盒，下一秒整个人差点瘫倒在马桶上。茎

冷静。

冷静。

她用力呼吸，告诉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冷静。

试剂盒上，一深一条两道线，在柔和的暖光下说不出的显眼-

中午结束练琴，李安拿起手机看到了三条需要回复的信息。

一条是方正问他要不要吃汉堡。茎

八万一：谢谢，你吃饱就好。

一条是胡凯发来的两条视频。

八万一：爷俩都很棒，再注意一下大宝的手腕，看见他吊手腕就拍他。

一条是陈璇发来的午餐，菜色样式丰富得不像话，绝对一级待遇。

八万一：馋！多吃点！！

回完三条信息，李安看了眼时间，也快一点了。

接着他给车耀光打去电话，接电话的居然是车琳。茎

「老师！」

「哟呵，赶紧摸摸头，是不鼓了个包？」

「嗯！」

「还难受不？」

「不难受。」

「中午吃的什么？」

「鱼和米饭，我都吃完了」茎

「哈哈，好，以后你就好好吃饭，你爸呢？让他听一下。」

电话那头车耀光接过电话，「诶诶李老师，在呢在呢，您说。」

李安又问了问车琳的情况，车耀光说上午医生又给车琳检查了一下，没什么问题，下午就能走，剩下的回家好好休息就行。

「行，这我就放心了，您和孩子妈妈今天回去也好好休息，估计夜里也没怎么睡。」

「好的好的，谢谢李老师关心，我还准备给您再打个电话，您看您最近哪天晚上有时间，随时通知我就成。」

赛前老车就主动就约过这顿饭，李安说等蓝天杯结束。

李安想了想，「那就明天中午，您那边方便吗？」茎

车耀光：「李老师这样，我和她妈都商量好了，专门空出一天，您看是晚上还是中午，我们以您的时间为主。」

李安：「哎，没必要，是不是。」

车耀光：「我们也想抽天空陪陪孩子。」

李安：「好，那就后天晚上。」

车耀光：「好的好的，李老师，您这边等我信。」

挂了电话，车耀光放下手机，转头就见车琳看着他。

「琳琳，和李老师说好啦，后天晚上带你和李老师一起吃饭。」茎

车琳点点头。

车耀光坐回床边，「刚才你说有什么事想和爸

爸商量，只要你说，爸爸都满足你。」

李安来电话前，父女二人正在说话。

片刻。

「爸爸，我想考实验。」

车耀光吓得手机差点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