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梦貘 1

百鬼夜行幻境，青木原树海。

冬月凤岐瞬间发动，手中“樱散”“飞花”两把太刀顺势发出，在黑暗中掠过两道凛冽的风息。青木原树海中那些摇晃的影子在冬月凤岐的跳动中化作一个个浮动的幻象，仿佛是怨念之海中的波浪。

那些身影是自杀者的幽灵，冬月凤岐倒是不怕自己的攻击对他们无效，附着了阴阳之力与他“八尺琼勾玉纹”的力量的武器完全可以伤害到这些幽灵。问题在于，树海的光线实在是太暗，哪怕凭借冬月凤岐的眼力，在打斗中也很难判断准目标的位置，而且他也无法感受到是否真的攻击到了目标。

这样下去只会白费力气。冬月凤岐自忖道。他感觉到了一股诡异的力量在渗透进他的心灵。他瞬间便明白了那是什么。怨念。这些幽灵也无法伤害到他，但是他们的怨念可以。

不管你是谁，每一个人的生活都会有不幸，这世界上总有人和你分享同一种不幸。悲伤与怨气总是能够击垮一切。

一道悬挂着的黑影冲向冬月，他立刻一记居合斩击退那道黑影，随后摆出双刀流的架势，但是此时他身后冲来一股怨念，冬月躲闪不及，瞬间，他眼前出现了一个出租屋。出租屋里乱七八糟，地面上摆着一台电脑，上面播放着一部动画。冬月凤岐大概判断出来那是《Fate》系列的一部作品，如果是青木霞道或者西羽凉介的话或许就可以准确地判断出来这是哪一部了。

冬月并没有放松，他并不清楚青木原树海中的冤魂有什么能力，会不会在把他拉入幻境之中就用有了对他物理打击的能力。他们是新兴的鬼，家族中还没有相应的记载。

“我就住在这里。”冬月身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冬月凤岐转头看去，那是一个胖胖的年轻人，带着厚厚的眼镜。

“我投了一份又一份简历，很少有通过的时候，即便有面试的机会，从面试官一看见我开始我就知道我失去了机会。他们看过来的目光似乎都在说，看啊，那个死肥宅，一看就很猥琐，能干些什么？”

冬月凤岐微微低下头，这种事情，他见得太多了。

年轻人似乎还想再说下去，但是场景骤然转换成了一个标准的榻榻米屋子，一个满脸胡茬的穿着廉价衣服的中年人坐在榻榻米上，喝着廉价的啤酒，隐约露出了啤酒肚。

“想当年我也是一枚美男子啊，现在可好。”中年男子倒上一杯酒，推给冬月凤岐。冬月凤岐出于谨慎，没有喝。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笑了笑。可以看出来他确实没有说谎话，他年轻时应当是个美男子。

“现在可好啊，之前还有工作的时候就一直被上司欺负，漂亮老婆跟人跑了，离婚之后还被炒了鱿鱼。狗屁儿子天天去那种暧昧的网吧打游戏，天天跟我顶嘴，呵。”

“你不爱他吗？你死了，他怎么办呢？”冬月轻声问道。

中年男子苦涩地笑了笑，摇摇头：“那个蠢孩子，学什么漫画上的热血少年，和别人约架的时候被人用刀捅死了……”

泪水落进酒杯，中年男子摆摆手，冬月凤岐立刻被推进下一间屋子。墙壁上贴满了动漫海报和绘画作品，他转头看见一个妙龄少女。

“我想当一个漫画家，家里人都觉得我很异想天开，为此我甚至和家里决裂了。”她说道，“但是我失败了。没有杂志喜欢我的作品。”

“你画得很好啊。”冬月凤岐看了看墙壁上的画。

少女苦笑了一下：“我已经三个月没交上房租了，我能怎么办呢？家里人都不愿意看到我，我甚至暗示过他们我会来这里上吊，但也没有人来劝过我，有什么用呢？我还交过一个男友，可是那个吃软饭的家伙，只不过是玩弄感情罢了……”

冬月凤岐刚想开口安慰，周围的场景忽然变成了一个小隔间。这里住着一位老人。

“人老了，就是应该死掉啊。死得无声一点，也很好啊。”老人叹了口气，“我这么大了，活着也只是子女的累赘啊。他们也不愿意看见我，死了算了。”

“老人家……”冬月凤岐忽然感觉到一股引力，他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教室，身边是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学生。

“天天在学校被人欺负，成绩也越来越差，和暗恋了三年的女生告白被她说滚，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啊……我活着有什么意思？爸爸天天回家问我成绩，成绩不好就打我，打我之后又打妈妈，然后就出去喝酒乱搞……”

冬月凤岐意识到了不对，他似乎已经无法挣脱了。但是他不忍心拔刀。他面前的这个幽灵，于他看来就是一条人命。

已经死过，就可以再杀一次吗？他不知道。

恍惚中，他被拉到一扇门前。他立刻辨认出了这是哪里。这是他家的门。和家里决裂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家了。他的双手有些颤抖，试着去推家门，但是却看见门后的另一个场景：一个美丽的女生在和另一个女生接吻。

是她。

“不！”冬月凤岐再也支撑不住，捂住自己的头开始咆哮。他耳中满是家人的指责，眼中确实她和她走在一起的景象。他的世界和青木原树海相结合。只要有绝望，哪里都可以是青木原树海。

他听见那些幽灵在说：“加入我们吧。”

冬月凤岐似乎不受控制一般，把太刀引向自己的脖颈。忽然，他瞥见了隐藏在袖子中的纹身。

八尺琼勾玉。

冬月凤岐暗红色的眼睛忽然睁大。他抬起头，直视着她的身影，耳中震荡着家人的声音。

我不能死！我还要向他们证明自己！我还要见到她！

我不能死！

“加入我们吧……”

“抱歉，但是……”冬月凤岐缓缓站起，叹了口气，“我，还有人要守护呢。”

他凝视着他们，紧紧地握着太刀，忽然，他发现自己回到了青木原树海。

“伤心人何苦为难伤心人。”这似乎是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谢了，各位。”冬月凤岐鞠躬道，“如果有来世，你们一定会活得很幸福。冬月相信。”

他挥动太刀，光芒一闪，来到了一座雨中的城市。东京。

他转头，闪电划过。他看见了向东京城逼近的万千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