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子里的银面具昏迷不醒, 双手呈现兽态，一直无法恢复正常。
迟尧在他下颌骨到耳后的位置摸索了片刻，用力将面具扯了下来。
面具下赫然是陈冰峰略显憔悴的脸。
“果然是他。”景晞冷声道。
第一次交锋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人很熟。
虽然功夫套路完全不同, 但细节上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厉远招手让春琴过来。
“给他检测一下。”
春琴打开医疗箱, 取出一支针剂打入陈冰峰的手臂, 再拿出仪器扣在他的手腕。
仪器上的数据开始疯狂跳动，最后稳定在一组数值上。
春琴：“优等品。”
景晞不解：“体检验血的话测不出异常吗？”
“测得出。”春琴柔声说, “改造人的基因序列和一般人有明显差异。”
景晞脸色沉下来。
银面具的级别比红面具更高，能做到这个级别，改造的时间不会很短。
可军部每年的体检、每次出征前后的惯例体检，陈冰峰根本没测出过异常。
军部还隐藏着多少像他这样的人？
迟尧嗤笑：“倒是不用费心再找证据了, 不过人怎么被放出来的，裴振岳在搞什么东西？”
景晞起身, 走出几步给裴振岳发送视讯。
视讯很快接通，窗口里显示出一身军装的裴振岳。
“小景，是迟尧惹麻烦了？”
景晞：“……不是。”
他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景晞认真道：“迟尧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有自己的做事准则, 很可靠。”
裴振岳扬眉：“他只让你靠, 别人不让靠。”
景晞：“嗯。”
裴振岳：“……”
都不客气一下吗？
景晞正色道：“陈冰峰还在拘留中心吗？”
这话问得微妙，裴振岳皱眉：“前线出什么事了？”
景晞反问：“他是不是逃了？”
裴振岳沉默片刻，严肃道：“我故意放走的。”
景晞点头：“他在前线, 以幽灵银面具的身份出现了。”
裴振岳双眼微微睁大, 放在桌上的手猛地握紧。
“现在在哪？”
景晞：“已经被迟尧抓过来了。”
房间里，小红发出破解完成的提示音。
【是否备份所有数据？】
迟尧：“备份。”
小红：【要主人说才算。】
迟尧：“……”
他把小黑强行从终端里扣出来，朝小红抛过去。
“黑哥, 去把你弟那的数据弄过来。”
小黑：【粗鲁。】
迟尧补充了一句：“去你弟那优雅地把数据弄过来。”
小黑：【……】
正说着, 景晞通讯完回来, 和迟尧并排靠着桌子，看着春琴一项一项地检查。
“统帅和林上将商量决定放他出来钓鱼，没想到他搞这么大。”
虽说之前就怀疑陈冰峰有问题，但也只以为是组织在军部的内应，却没想过陈冰峰竟然也是改造人，还是组织的一员。
迟尧冷笑：“这两个老头子做事说都不说一声。”
景晞：“他们可能也没想到陈冰峰会这么快就有大动
作。”
迟尧沉默了片刻，招手让小黑打开陈冰峰的相册、通讯和信息记录。
许多个窗口层层叠叠，占据了整块空地。
趁着春琴进一步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两人分头检查。
“尧尧，过来看看这个。”
片刻后，景晞站在一面虚拟窗口前对迟尧招手。
迟尧走到他身边。
窗口里是陈冰峰和某人的信息记录，显示最后一条信息发送时间是两个小时前。
迟尧点开这个人的个人资料。
“这个号是假的。”
帝国对网络安全非常注重，绝大多数情况下，民众上网留下的痕迹都是实名的，只在一些特定允许匿名的地方可以隐藏真实身份。
这个账号虽然也有实名认证，可居住地址却是个犄角旮旯的星球。
“黑哥。”迟尧让小黑过来，“这个账号查一下。”
以这条信息上的内容来看，这次行动并不是那个组织授意，而是陈冰峰出于私仇发动的。
也就是说，陈冰峰被捕并不在那个组织的预判范围内，也不太可能提前做准备。
景晞：“运气好的话，这次能扯出不少人。”
迟尧想了想，带他往外走。
“春琴，这个人还有用，别弄死。”
春琴：“我会轻点的。”
景晞：“……”
到外面，景晞忍不住问：“去哪？”
迟尧走得很快：“那些类人兽知道的事一定比我们多。”
开车去前线的路上，迟尧把之前碰上类人兽的事说给景晞听。
景晞若有所思：“它们憎恨幽灵，是和333号那只一样，因为被抛弃？”
“它们的智力明显比333号那只更高，而且数量很多，不像被抛弃。”
迟尧搭着方向盘，在各种碎石堆里穿行，“不如说更像是培养。”
到达前线，吕蒙正带着大部队清理战场，极影的人也流下来帮忙。
前方目之所及全部夷为平地，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
那些类人兽遵守了约定，真的没再发动兽潮。
景晞：“你和它们约定什么时候？”
迟尧：“晚上，我怕有变。”
吕蒙见着他们，匆匆赶过来。
“突然就结束了，感觉后面还要反扑一波。”
他还是有点懵。
到现在没想明白，野兽们是受什么刺激，竟然带着族群回去了。
迟尧：“我的人暂时会跟着你，晚上不要放松戒备。”
虽说他有把握那些类人兽不会找过来，可不代表别人不会。
如果那个组织有控制类人兽的手段，也就能间接控制兽潮发动。
两人和两边的手下交代了一应事务，去前锋部队的军火库里搜刮了一圈，带上足够的工具准备前往约定地点。
厉远跟进军火库。
“我一起去吧，万一那些牲口反水，你们再强也只有两个人。”
迟尧正要开口，余光瞥到楚肖在门外不远处张望，手里还抱着保温壶。
“不用，你留在这养伤吧。”
厉远一把拉起上衣，拍拍紧实的腹肌。
“就那么小一颗花生米，早好了！”
迟尧朝门外抬抬下巴，揶揄道：“我是说可以和你儿子培养培养感情。”
厉远顺着视线看过去，见那边的孩子
双眼亮晶晶的，捋了把头毛，突然有些不自在。
“滚滚滚。”迟尧嫌弃到没眼看，“欺负我没孩子？”
厉远不自觉地瞄了眼正在调试军刀手柄的景晞。
还没开口，就听景晞淡淡道：“想要也能生。”
迟尧：“……”
迟尧：“你能生？”
景晞抬眸看着他：“不试试怎么知道？”
迟尧：“……”
厉远：“……”
老大，你这都不上？
送走了厉远，方凉也来了。
“老爷子那边来消息，说监控区域内的幽灵都有动作，让我们这边多留意。”
迟尧转着戒指，沉声说：“让他检测声波情况。”
他看向景晞，还没开口，就听景晞说：“我让他们把检测到的声波数据发过来。”
迟尧点头，对方凉道：“晚上你跟着老吕，如果幽灵出现，第一时间汇报给我。”
方凉：“是。”
驾着悬浮车到上次遇到蛇王的地方，两人下车。
茂密的树丛后，一群兽王正围成一个圈坐在空地里，正眼巴巴地瞅着这边。
迟尧景晞：“……”
里面体型最小的麻雀也有一米多高。
迟尧：“你们知道自己是从哪里丢到这里的？”
兽王们面面相觑。
麻雀：“我们从来没离开过这里。”
迟尧心道一声果然。
“实验室在哪？”
独眼巨蟒低下头，用仅剩的绿眼睛瞪着他。
“你们去那里干什么？！”
迟尧揣着口袋，懒洋洋道：“你们不想找到所有仇人？”
独眼巨蟒：“你会帮我们？”
迟尧摇头：“正好，他们也是我的敌人。”
兽王们无法相信人类，可因为迟尧能听到他们说话而变得有些亲切，商量过后勉强同意了。
迟尧本想回去开车，结果虎王匍匐下来。
“坐上来，我带你们去。”
迟尧没跟他客气，拉着景晞就上去了。
同样都是毛绒绒，虎毛比狗毛更厚实。
景晞趁着迟尧不注意，悄悄伸手探进虎毛里摸摸。
“你是不是很开心？”
耳边响起迟尧的调侃，景晞一顿，舍不得把手缩回来。
“还行。”
虎王跑起来颠簸，迟尧将人控制在身前。
“你是唯一让我觉得兽化也挺好的理由。”
景晞眼神一闪，偏头看过去，认真道：“就算你没毛，我也喜欢。”
迟尧低头吻住，忍不住轻笑：“我谢谢你啊。”
享受了一次坐着兽王在森林狂奔的体验，在两人吹成面瘫前，虎王终于停下来。
这里是迟尧之前来过的海岸边，远处还能看到几只爬行很慢的海龟。
虎王：“以前那边村子里的人会定期来给我们做检查，后来我们把他们全部咬死了。”
迟尧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
在比海龟更远处能看到一片建筑物，看起来有些老旧。
迟尧示意它往那边走，虎王却拒绝了。
“那里有我们不喜欢的气味！”
一群兽都跟着摇头，表示绝对不去。
迟尧无奈：“那那些乌龟是怎么回事？”
独眼巨
蟒：“它们是那些人放在这里巡逻的！他们不准它们回到海里，只给它们打针！”
用防御能力极高的变异乌龟当守卫，真是个好点子。
可惜人死了，乌龟守卫却还在。
怪不得那些乌龟饿到连针管都吃。
迟尧从虎王背上跳下去，转身对景晞张开手臂。
“老婆，来，我接住你。”
景晞：“……”
他利落地跳下，站稳。
“走吧。”
迟尧：“……”
两人走得很快，十多分钟后就到了村口。
刚才只以为这里房屋老旧，可走近了却发现，这里简直像个鬼城。
道路被青苔和不明植物覆盖，建筑外墙龟裂破损，窗户摇摇欲坠。
“我查过，这里七年前被兽群袭击过，伤亡惨重，剩下没死的都搬迁了。”
景晞走在他身边，在军部系统里翻看，“我让人吧搬迁人员名单调出来。”
半天没听到声音，景晞偏过头，正好对上迟尧的目光，对方正看着他笑。
景晞一怔：“我脸上有东西？”
迟尧搭着他的肩膀：“有你在身边真好。”
很多话，他不需要说出口，只要一个眼神，甚至连眼神都不需要，对方就能懂。
两人顺着街道往里，边走边看。
景晞：“比方凉方便？”
迟尧笑出声：“这还用说？那小子怎么跟你比？”
景晞慢条斯理地点头：“方凉只能帮你处理事务，我还能帮你处理别的。”
迟尧：“……”
这老冰山越来越不正经了。
这里地方不大，两人找了最有可能是实验室的地方先查。
820本就不是经济发达的星球，南大陆又是其中最落后的，人口年年负增长，也引不进外来人员长住。
像这种荒废的村庄，当地政府根本不可能花人力物力维护。
两人进到一幢七层楼房，这里看起来是个普通的办公楼。
两人从一层走到七层，每个办公室都被洗劫一空，只留下带不走的桌椅，和洒落一地的文件、文件夹。
看起来当初搬走时非常匆忙。
景晞想弯腰捡起来看看，却被迟尧拉住，眼前递过来一双手套。
“脏。”
迟尧唤醒小黑，“带你俩兄弟把这里搜刮一遍。”
只要和其它两只一起行动，小黑就变得格外乖巧，一句怨言都没有。
景晞戴上手套，捡了一沓文件翻看。
都是些布料的订购合同，看起来这家应该是生产毛绒玩具的。
大办公室里套了个小办公室，迟尧进去，打开几个文件柜的抽屉。
什么都没有。
看了一圈，正准备出来，余光看到右侧的卫生间，他脚步一顿走过去。
卫生间很干净，或者说太干净了，像个样板间，完全没有使用痕迹。
虽说办公室里的东西搬空了，可桌椅都能看出有使用的痕迹。
他在墙壁上四处敲打，敲到里侧一块砖时发现空鼓。
在边缘用力按下，墙砖突然打开。
墙洞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上百支针剂。
迟尧取出一支翻看，眼神一变。
这些针管和他小时候被注射的那种一模一样！
帝都星，李博在办公室焦虑打转。
终端已经快一天没动静了。
他咬咬牙，打开通讯界面。
窗口上出现一个军装beta，领口有个代表驻军的标志，对方警惕地左右看看，似乎怕被发现。
“长官，您——”
李博语速飞快地问：“飞龙呢？还在820？”
军装beta压低声音说：“还在呢！听说兽潮退了，晚上安全的话就会通知总部了！”
“退了？！”李博眉头皱得死紧，“那极影呢？”
“也在呢。”军装beta咋舌，语气掩不住轻蔑，“这次恐怕又要大出风头了，搞不懂上面怎么想的，吹捧一个星盗团有什么好处？”
李博拳头捏得咯咯响：“除了这些事外，还有没有发生什么？”
“飞龙不让驻军接近前线，我们只负责救援后勤，给难民发发盒饭。”
军装beta恨恨道。
挂断视讯，李博心里越发不安。
他急匆匆地出门，朝赵宏义的办公室走去。
赵宏义正在审批文件，见他进来，面色很淡。
“有事？”
李博坐在办公桌对面，压低声音。
“长官，最近网络上的新闻您看了吗？”
赵宏义手里的笔一顿，若无其事地继续审批。
“你说哪件？”
“飞龙强行捧极影，一定是达成了某些利益关系。”李博咬牙，“那些墙头草全都跟着风向走，如果再让他们继续制造舆论，会后患无穷！”
赵宏义不甚在意：“后患？”
李博深吸了口气，声音低得只有他们听得见。
“您知道有一种人可以变化成野兽的形态吗？”
钢笔头划破了纸张，赵宏义深深地看着他。
“人变成野兽？”
李博身体前倾，直视他的眼睛。
“我看到过迟尧的手变成兽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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