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惟妙安心的睡了一觉,无忧无梦,醒来时,头不痛了,身体的不适感也消失了。
睡醒又是一条好汉!
她缓缓睁开眼睛,抬起头,一下子撞进了辛涟微微笑着的漆黑眼眸,这才发现自己是在辛涟的身上趴着,他交叠着翅膀,为她作被。
“几点了?”她扒开辛涟的翅膀,看了眼窗户。
窗外一片漆黑,她想起辛涟戴了手表,拉过他的左手腕,从那复古的藤蔓花纹表盘中,读出了现在的时间。
凌晨两点半,可她现在精神抖擞,了无睡意。
辛涟轻轻出声问她:“你还难受吗?”
唐惟妙摇了摇头,手指松开他的手腕时,小小地抠了下他的表带。
辛涟的眼神变了,他带着笑,微微眯了眯眼,很危险又很撩人。他逼近唐惟妙,在她的耳边低声问:“想做什么?”
唐惟妙看向卧室的门,兴奋的眼神渐渐冷却。
她摇了摇头:“还是睡觉吧。”
辛涟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他说:“如果你愿意,我放开特域,他们听不到的。”
唐惟妙扭扭捏捏,刚刚的一鼓作气没了,只剩下羞涩。
辛涟了然,主动出击。他慢慢脱下手表,抬起幽深的眼眸,锁住了她的目光。
“我有个请求,想让妙妙答应我。”
他语气和轻重音的拿捏真的很妙,唐惟妙第一次发现,妙妙这个名字,还能如此色气。
“你说。”唐惟妙深吸口气,目光中满满的期待。
辛涟道:“我想……让你为我梳理羽翼。”
他放开了自己的翅膀,将飞羽端送到了唐惟妙的手心里。
妙妙轻轻捏住了他的翅羽:“我……怎么帮你梳理?”
“手指,”辛涟轻轻揽住她的腰,带进了怀中,“只是手指就可以。我来告诉你……它们的名字。”
凤凰的翅膀,每一个部位,都有不同的名字。
他先从尖端开始,长而下垂的羽毛,叫做飞羽,它们覆盖在最下一排,颜色金黄,越近翅尖就越浅,最后是灿灿的浅金色,像金属的光泽,耀眼夺目。
中间那排横着的,叫做覆羽,色泽较深,金中透着火光红,灯光下反射着彩色的光泽,坚硬挺立根根分明。
最上方的一排叫做翼羽,依从着骨头的走势,金红铿锵,线条漂亮,像支撑的梁柱,流线干净优美的同时,也不失力量感。
最后,衔接在肩骨的翅膀末端,那片羽毛叫做扇羽。
唐惟妙摸到那里时,辛涟的翅膀微微抖了抖,他的目光也变得火热。
“会疼吗?”唐惟妙摸着翅根的扇羽,手指流连在衔接处,问他,“展开的时候……”
“人身状态展翅,会非常疼。”他说,“是撕裂的痛,不过只会疼一瞬,之后长久的不收起来,这里就会发痒。”
他轻轻吸了口气,语气带了些恳求:“就像现在这样,渴求着抚摸,缓解它难忍的痛痒。”
来自爱人的抚摸,会让凤凰感到满足,是一种无上的幸福与快乐。
妙妙的手指轻缓梳理着他的羽毛,她的一根手指顺着翅膀的衔接滑下,辛涟的翅膀颤了一下,假意张合了几下,收了起来。
肩胛骨漂亮的微凸处,留下了两道纹饰,像是融化的金子在皮肤上纹刻,纹理漂亮,只是缠绕的如同花蔓的纹刻,就有飘飘然起飞的视觉冲击感。
唐惟妙第一次看到他的后背,眼睛不舍离开。
那两道纹饰渐渐暗淡,隐没进他白皙的皮肤。
“这是什么?”唐惟妙手指摸着浅淡的纹饰。
“展翅羽时受伤留下的羽痕疤。”辛涟说,“人身展翅,每一次都会留下撕裂伤。”
唐惟妙心中微微有些痛,将头发绕到耳后,低下头,轻轻吻在了他的背上。
“……”辛涟轻吸口气,手指抓皱了床单,却语气平静道,“没关系,我们凤凰,生来就有修复再生的能力,只要不是致命伤,都会慢慢修复愈合,这些在我们看来,都是正常的……”
“可那也是伤,会痛的……”
爱人会治愈疼痛,每一个人身展翅的凤凰,在收了羽翼后,都会向爱人请求抚摸。
辛涟垂下眼笑了笑,转过身,握住了她的手:“谢谢。现在,换我来让妙妙体会舒适。”
又一次,再一次。
唐惟妙喜欢被他抚摸头发,他的手指埋在发间,轻柔地梳理到底,那舒展的感觉,会顺着脊背,一直舒服到腰窝。
她的愿望,辛涟欣然为她实现。梳理好头发,就慢慢盘起来,用凤羽固定。而后再取下来,放下她的长发,一点点编起来。
他换了好几种发式,全部都是梳理好后再散开,只为了手指流连,让她舒服。
“你会好多……”唐惟妙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你……之前有女伴吗?”
辛涟摇了摇头。
“只有你,唯有你。”他说,“从前,现在,以后。”
“可你也太熟练了……”
“妙妙。”辛涟说,“我活了好久,时间漫长,我学了很多很多的东西。”
“也包括……嗯,这些女式发型吗?有的很新啊,一看就是近几年才流行的。”唐惟妙说道。
“给你讲一个故事。”他轻缓地梳理着唐惟妙的头发,“凤……很喜欢给自己倾心的人梳理羽毛,后来,进入了新纪元,人类社会逐渐兴盛,我们也习惯了人形示人。”
他说:“我父亲,他也是一只凤,那种很喜欢给另一半梳发的凤。但他只会一种发式,就是这样……”
辛涟手指绕着唐惟妙的头发,在脑后盘成了结,用长羽簪上。
“然后呢?”唐惟妙追问。
“我的母亲厌倦了。日复一日,相同的人,重复的发式,单调乏味的生活。”辛涟,“于是,我母亲离开了父亲,父亲问她原因,她说了好多,最后,她抽掉凤羽,散开了头发,指着父亲说——”
“我受够了。”
唐惟妙惊讶:“啊……怎么这样?是离婚的意思吗?你们妖……也会离婚吗?”
“是,我们的说法是,裂翅,其实就是离婚的意思。”辛涟道,“从那之后,以我的父亲为鉴,尤其编发,我学了好多。”
“竟然是这个理由……”唐惟妙想了想,发觉了他的学习动机,惊奇道,“诶?你那个时候,就为将来的另一半学习这门手艺了?”
“我为你,不仅学了编发。”辛涟道,“烹饪,烘焙,家装,裁衣,电器维修。琴棋书画,烹茶插花,拼命地学各种格斗术,武器,拼命地看书,学习不同的语言,各个方面……甚至因为怕落后时代的发展,我还会定期看热点新闻。去赚钱,学习投资,也是因为获取金钱的能力,是衡量现代人能力的重要标志。”
唐惟妙惊呆了。
全能啊,这是!
“……都是为了……求偶学的?”
“没办法,这是本能。”辛涟道,“我们其实把求偶这件事看得很重要。所以我从小就……而且我父亲,因为一些原因,他很偏执,他因为母亲的离开变得失去了理智,有时会很可怕,我小的时候看到他那个样子,会暗下决心,将来决不能和他一样,我不要悲剧结局。”
“嗯?”
“我小时候给母亲写过信,问她离开父亲的原因。母亲告诉我,一半是因为她追求自由,并不想被一个人绑定漫长一生。另一半原因,是因为父亲太单调,他被时代抛弃了,只留在原地抱着喜欢的东西怀旧,从未带给她来新鲜的体验。”
唐惟妙眨了眨眼,精准地提炼了中心思想:“听起来你妈妈是在劝你学习?”
“是。”辛涟道,“我父亲做饭只会做很传统的炖菜,只喜欢听昆曲,他只会抚七弦琴,只会山水画,只下围棋……我想,可能因为他的生活一直在重复这些,而且性情本就执拗黏人,不给爱人留喘息的空间,母亲才会离开他吧。”
他讲完父母的故事,轻轻拍了拍唐惟妙:“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感到单调乏味……”
甚至他连姿势都熟记于心上百种,理论上,哪些会让唐惟妙感到舒适安全和愉悦,他都认真学习研究了。
对妙妙心动后,黄沅就警示过他,人类和妖能在一起的很少,很多人类出于追求安全的本能,最后还是会倾向于选择和普通的人类在一起生活。
妖在人类社会,本就处在择偶的劣势。
所以,辛涟清楚地知道,自己需要做到最好,要好到让唐惟妙除了自己,再看不上其他人。
“我还熟读了育儿书籍,甚至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四处拜访了其他的凤凰支系,学习他们如何呵护蛋,孵育孩子,教育孩子,呵护伴侣……”辛涟笑了笑,“不过这些……”
这些用不上了。
唐惟妙听懂了话外之意,支楞了起来睁圆了眼睛,幽幽问他:“人和妖能生出孩子吗?”
“没有听说过。”辛涟道,“前一阵子听到过一个奇闻,我们妖里有个医生,为他的人类妻子生了三个孩子……”
“啊?谁给谁?”
“后来打听了,说是非常规手段,那个雄性本就是大妖,是天赐给他的生机,这才有了三个小生命,并非正常的生育繁衍。”
唐惟妙怔愣许久,又有些失落:“原来人和妖是不能生的啊!我以为可以呢,我看好多动画片都有半妖混血什么的……”
“不会有的。”辛涟道。
原本只是句很普通的话,可说出来后,他从唐惟妙失落的语气中,忽然意识到,如果妙妙喜欢孩子,而他无法给妙妙带来孩子,那她最后……仍然是会离开他的吧。
他努力的让自己优秀,从外形到性情,从特长到爱好品味,琴棋书画多才多艺,可他忘了,爱上人类是不会有孩子的。
如果她的愿望之一是想和他生育孩子的话,他永远无法为她实现这个愿望。与之相反的,这种愿望,一个健康的人类男性,就可以为她实现。
他输了。
辛涟垂下眼,遮住了失落和悲伤。
唐惟妙的声音将辛涟拯救了:“说起求偶,鸟类求偶是会展开羽毛蹦来蹦去,给雌鸟跳舞的吧?”
辛涟点头:“是。”
唐惟妙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好奇道:“那你……”
辛涟忽然笑出了声,他笑得很开心,抚摸着唐惟妙,用几乎要哭出来的声音,颤抖着,轻声道:“妙妙……好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