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 83 章

“……奶奶,我们真要这样做吗？”

擂钵街很多路段，都不存在路灯这样东西。黑暗之中，只剩下月光落在说话人身上,将那张普通得没什么记忆点脸微微照亮。

但如果是重云话,他能认出,这就是Scepter4那位榎本先生转发给他诅咒师信息中，那名二十至三十岁之间青年。

而在这青年身侧,正是他口中那位满脸皱纹褶子、头发花白“奶奶”,安静之中莫名透着一股让人看着就觉得不舒服诡异感，她低头含胸,脊背弯得厉害，双手合十在胸口之前，转着一串不知是何材质珠子。

“孙儿，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三人从两人身后墙头上敏捷地跳了下来,那是个矮个子中老年男人,四肢粗短,浓眉大眼,但给人一种格外灵活感觉,眼睛也转溜得很快，看起来就十分狡诈，一边插进这段对话中补充着——

“五条悟出世以来,我们生存空间就已经被压榨了很多,躲躲藏藏了那么久……而现在,”他嗤笑一声,“你以为还能躲得下去吗？”

说完这两句话,他转向弓着背老婆婆,问道,“……尾神婆婆，你都做好准备了吧？”

尾神婆婆手指捏住了手中珠串，神情藏在阴影里，并不明了，苍老声音淡淡回复着，“没问题了。”

“孙儿，里世界呆了这么久，你该清楚，劈开大半个国家那一刀，威慑可不止是咒术高层。”

“五条悟未除，雷神又起，王权者和其氏族四处猎杀……原本以为……这个圣诞节，黄金之王死去，将会是我们狂欢。”

那双浑浊眼珠子，从黑暗中散发出阴鸷视线，激得人背后一冷，浑身难受。

“如果没有那位神秘人提醒，我们毫无察觉、连逃向横滨机会都不会有，而无缘无故「人情」，在里世界，标价是最高，这是其一。”

“神秘人能察觉到青王氏族Scepter4和非时院动向不明，本身身份就存了疑……”

而他们三人，不仅恰好前后脚就逃脱了Scepter4追捕，在进入横滨之后，异能特务科竟然也没有及时做出反应。

混迹里世界人，是从来不会相信「侥幸」。

这个人，在政府里职位不会低。

帮他们从Scepter4手下逃走，和把他们卖给Scepter4，不过是一念之差而已。

“是否要回这「人情」，也不是由我们能决定，这是其二。”

尾神婆婆收回了视线，垂下眼眸，继续说道。

“而现在，咒术界大局已定……雷神手，伸向横滨日子，也就不远了，到那时，我们就彻底没有了躲藏余地……”

“阻止「公子」与非时院合作，也是在保住我们最后一块栖身之地……是否有效倒是不可知，但既然曾经为了无拘束生活选择成为了诅咒师，现在我们就没有退路，这是其三。”

“要么逐渐被封掉所有退路，不反抗、随大流，作为反派接受自己末路……要么，便在此时赌一把。”

尾神婆婆抬起幽幽视线，安静地注视着他，“孙儿，你要有决心。”

——

“首领。”

中原中也站在办公桌前，将头上礼帽取下，平静地垂眸道。

森鸥外视线从桌上文件纸上离开，微笑着问道，“中也，你见过「公子」那位武士朋友，印象如何？”

中原中也稍有些意外，但还是在沉思后给出了简短答案，“和「公子」默契度极高，非常敏锐。”

“……仔细想来，”森鸥外露出沉思表情，“这些从提瓦特而来人，他们之间，有年仅几岁小孩子，也有高高在上神明，唯一共同点就是……无论是天赋、还是心性，都非常优秀，如同钻石一般闪闪发光。”

“而且，不难发现，他们之间都有无条件信任，互相拥有极高默契，似乎所谓「同伴」关系，将他们联系起来——如同一个人左手和右手一般。”

“……我很好奇，传说中「旅行者」，到底是什么样人呢。”

“如果她真出现过，我觉得不会是什么籍籍无名人。”中原中也皱了眉，这样说道。

森鸥外意义不明地笑了笑，说道，“不过，这只是我个人好奇罢了，以港口Mafia未来来看……如今局势下，探究「旅行者」身份，还不如揣测那位雷电将军心思有意义。”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瞬，道，“确，雷神一刀，就定下了咒术界局势，对于横滨黑暗面，她态度……”

他话顿了顿，有些犹疑，便没有继续朝下说下去。

“反抗「神」……那需要很大勇气，也会造成极大损失，付出和期望回报并不能达成正比，”森鸥外维持着笑容，那双深邃眼睛微微弯出了弧度，“所以，并非什么好选择。”

“中也，去擂钵街看看吧，今晚「公子」与那位敏锐武士都离开了据点，想必，他们一定会比我们更了解那位神座之上神明。”

——

擂钵街内，比「公子」先到，是追踪而来重云三人。

异能特务科监控范围没有包含擂钵街，但是诅咒师刻意留下了残秽，给三人指明了方向。

可莉走在重云和镰本力夫中间，两人为她挡下了擂钵街黑暗之中那些不怀好意打量目光——

虽然小女孩看起来一副天真可爱样子，但无论是吠舞罗混混气质冲锋队成员镰本，还是在危险环境下、不说话时表情冷淡、锋芒外露少年方士，看起来都不是好惹人。

走到一条街道前时，重云停下了脚步。使用咒力后留下淡淡残秽，在此处消失了，远处隐约传来车辆驶来声音。

厚厚云层在此时恰好遮住了月亮，于是眼前没有照明街道变得黑漆漆一片，即使夜视能力不错，在对方刻意躲藏情况下，也很容易被偷袭。

他轻轻拍了拍可莉肩膀，可莉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她拿出了一个蹦蹦炸/弹出来，使出十成力气，朝着黑漆漆街道丢了过去。

“嘿咻！”

用力过大，可莉被自己动作带得朝前倾了一下，鼓鼓囊囊小书包也把她朝前压倒，镰本力夫手快地帮她压了压肩膀，稳住了身体。

“呜……好像是炸/弹带太多了，”可莉蹦了蹦，颠了颠比起她小巧身形来、显得格外沉重书包，“呼，可莉还以为白天就能用很多呢，结果都没有用掉，肩膀好酸……”

她声音里带上些许小委屈，小声地抱怨着。

炸/弹像它名字一样，蹦蹦跳跳地弹了出去，“砰——”一声炸开了，加强型炸弹将地面炸出凹陷，两侧墙壁间隔较远，倒是没有垮塌，只是簌簌地朝下落着灰尘。

原本想等三人走近察看时再偷袭诅咒师粟坂被溅了一脸灰尘，眼睛被迷了沙。

「——他可不记得咒术师或者Scepter4有喜欢玩炸/弹人啊！就算是吠舞罗，也都是玩火吧？！」

但是根据经验和某种直觉，粟坂飞快地朝后退开了，连脚下声音都没来得及控制。

也正是此时，炸/弹声音掩盖住了可莉小声抱怨、她很快再次“嘿咻”一下丢出来蹦蹦，以及“再多丢几个出来，书包很快就可以变轻了吧？”碎碎念。

而有了第一个蹦蹦炸/弹试出动静、和爆炸时亮起一瞬火光，在炸鱼时将动态视力技能点满可莉很快就捕捉到了对方存在，第二个蹦蹦炸/弹位置就精准了许多。

粟坂阖上眼睛哪怕隔着眼皮，都能感受到那一瞬间炸开火光，扑面而来巨大力道将他朝后推倒，热浪灼烧着脸和下意识抬起双臂。

在那一瞬，他发动了术式——强弱转换。

而在火光之后，迎面而来，是浑身泛着冷意、挥舞重剑少年。

“剑，出！”

随着略带些少年稚气、却如同凝结冰棱一般锐利声音响起，黑红色重剑裹上满身霜寒之意，携着不可阻挡气势狠狠砸了下来。

因为用术式将炸/弹伤害抵消，粟坂并未如重云所想一般受伤，四肢灵活地从重剑下窜出，握紧拳头朝着重云侧脸而去。

重剑落地，将地面砸出坑洞，溅起不止是尘土石块，还有于冰爆之中，骤然散开刺骨寒意。

冰爆引发寒气凝结成领域，与此同时，领域之中寒气四散，骤然刺入骨髓，粟坂身体一僵，手上动作延缓几分，便对上了重云猛然侧砍过来剑锋。

少年眉眼锐利，冰色眼眸中印出对手在重剑压制下、慌乱后退身形。

重云练功虽练得勤，吃饭除了冷热也不大挑，但身形确实还是少年身形，即使肌肉有力，但再怎样、也谈不上健硕。

曾有人觉得，单手剑或许更适合他这样看起来纤细少年身形，舞剑时快而准、凌厉也翩然，便也更合他作为化外方士出尘之意，正如冰霜结成花一般高洁雅致。

但重云自小，便与这双手持着重剑更为默契。他向往着那样一往无前、不可阻拦姿态，将少年意气和浑身力气一起注入剑招中。

这样全神贯注剑招，正所谓：剑之所至，心之所往。

行秋总觉得他是个老实人，自己逗得，外出也还挨骗。但是老实人有老实人好处，想要除魔，便踏踏实实地练功，一日不曾懈怠，这一道里没什么捷径，咒法方术和自身武艺便是正道。

因此，对于他这样老实人而言，一步一个脚印，什么样路，就都成了康庄大道。

老实人永远守着那颗不变初心，正如冰霜凝结时那般纯净无暇。冰色心一眼便看得透彻，也就知道——

这虽是最容易被污染心，但对于重云这样老实人而言，也是永远都不变一颗心。

手中握着剑，便是要降妖除魔，维护心中正道。

所以，等到剑出时候，就更是什么都不用想了。

——他时常念叨着「降妖除魔」四字永远镇着他冰心，指明着他路。

眼前人如妖邪，那便紧握手中剑，以剑诛邪。

这是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