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套话

在穆九倾看来，呼延信似乎有些奇怪，他偏执固执地憎恨着中原人，可是深究其原因，他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穆九倾倒不是认为他肤浅，反而是此前她一直认为北蛮人只知道逞匹夫之勇，说实话呼延信此人心思缜密又擅长设套，作为一个战术家可以说非常出色，倒是让她对于北蛮人有所改观。

正因如此，她对于他提及中原人便有一种恨之入骨的激烈反应才更有些好奇。

呼延信并不是个傻子，也不是那种可以轻易被洗脑的性子，能让他这般介怀的只有一种可能。

他必是长期生活在充斥着对中原人的仇恨之中，才会有这般深切的错误观念。

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呼延信之所以有这个歪曲的观念，必然是有人引导着他，总不至于是空穴来风。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个人。

看两人方才交谈时，呼延信对那个天狼的袒护程度，极有可能就是这样一个人影响了他的观念。

若是如此，解铃还须系铃人，能找到源头，或许问题会好处理很多。

不过，呼延信对自己仍有很多戒心，兴许还需要他打开心门才能好好说些体己话。

有些好奇地盯着呼延信看了片刻，穆九倾手指敲击着桌子，却只是盯着对方一言不发。

片刻后，呼延信被这说不出的令人没办法忽视的直勾勾的目光看得一阵烦乱，半晌后没好气道，

“你干什么？”

穆九倾好奇道，“我只是在想，你和我的区别究竟在哪里。我想你大概长着一张曾经得到过母爱的面孔，于是想多看两眼，看久了，确实能从你的脸上找到一丝端倪，但我又说不出来究竟那里不一样。”

虽然是为了套话，但穆九倾不擅长撒谎，因此说的也是实话以至于她脸上多少有几分落寞。

提及母亲，呼延信的面孔上多了几分温柔的神情，他对于父亲和母亲，显然是很有感情的。

“我母亲也是个草原上的好手，能打猎，也是草原上很有名气的美人。她嫁给父亲之后生了我，从小到大都很爱我，虽然我犯错了也会打我教训我，但她总会告诉我理由，直到她生了病离开尘世。”

穆九倾耐心听着，对呼延信所描绘出的那个又强悍又温柔的母亲产生了一种心向往之的好感。

“听起来确实是一个好母亲，难怪你对她那么怀念。”穆九倾眨眨有几分湿润的眼眸，“我很羡慕你。”

闻言，呼延信顿了顿没有说话。

或许是因为这几日和哥舒厉以及穆九倾接触太多，又多了与他讨论母亲的人，所以他禁不住想起了儿时母亲还在世时候的一些小事。

回忆就是这样，或许平日里不会轻易跳出来，但总是会在你不经意间，通过一个有联系的词语而出现。

幼时，因着呼延绝和哥舒长天的关系还算不错，小时候双方就有些来往，有一次彼时的西疆可汗哥舒长天带着他三个儿子一起来到北蛮，部落里的男孩子无论关系好坏，按照习俗总是要切磋一二的。

彼时的呼延信第一眼就是要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哥舒厉比一比。

结果哥舒厉赢了自己，他作为北蛮单于唯一的独子当然是不服气的，私下里约了哥舒厉要再比过，也不知道怎么的，这句话传到了呼延信的母亲耳朵里。

当时的母亲却不准，还为此大家斥责了他几句。

为了此事呼延信还很生气。

长大了呼延信才渐渐有些明白，自然是清楚，哥舒长天的第三子哥舒厉因为母亲是掳到西疆部落的中原女子，不仅不爱自己的孩子，甚至还经常毒打他，而后虽然深得哥舒长天的宠爱，却仍旧终日闷闷不乐，最终被发现溺毙在冬日的湖水里。

而彼时，哥舒厉的母亲刚刚辞世不过月余，而哥舒长天已然带着新的妾室来到北蛮。

对于年幼的哥舒厉而言，他人生的苦涩才只是刚刚开始。

但对当时的呼延信而言，这样深刻的道理实在太过晦涩难懂了些。

他只是很好奇，何以身为同龄人，他们二人竟然有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穆九倾的叹息把他从回忆里拉回现实，呼延信还有几分恍惚，转头看向穆九倾，和他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姑娘看起来也很落寞。

“你常常说痛恨我母亲夺走了你的幸福，可是至少你曾经有过非常爱你的母亲，我和哥舒厉却是连这种短暂的幸福也不曾拥有过，我之所以一定要营救安宁公主，就是因为很想问问她，究竟为何那样憎恨我。只因为我是所谓的不详吗？”

说到不详，呼延信的眉眼微微松动了片刻，他思索了片刻，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正色道，

“别傻了，这世界上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话虽如此，但是他的语气并没有平日里那么坚定。

穆九倾看得出他仍然有所设防，因此低头，笑得有些无奈回答了呼延信的话。

“或许是因为现实和戏文永远不同吧？人们讴歌母亲的伟大，但伟大之中永远有特例，只是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