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九倾不解望向柳氏,
“你明明是汉人,何以执着于西疆?”
柳氏笑笑,“我只是想回到三爷身边去,你既然心有所属,应该不会阻拦我继续喜欢三爷吧?
柳氏一片痴心,倒叫穆九倾有些佩服。
但她仍然有所顾忌,沉吟未语。
柳氏心急,道,“穆将军,我只是想天天能见到三爷,你让我回去,我保证你的事情,我绝不会对外人说。”
她穆九倾仍在思索,生怕不予放人,于是道,“三爷本就对你念念不忘,虽然我不知道其中关窍,但是我若告诉他你心里有其他男子,只怕他会因为得不到而更加执着于你,所以我不会说出去的。再说,我一介妾室,有几人会听信于我?”
穆九倾取了笔墨,让柳氏绘制地图,“先画出来再说。”
柳氏点点头,极为认真地绘制起来。
柳氏记忆力过人,果然将地图完整描绘出来,因着两块地图有接壤之处,穆九倾待她所绘纸质地图与羊皮拼在一起,竟是严丝合缝。
虽然不知真假,但是单说她这般绘制精良,不禁让穆九倾感慨,这柳氏也算妙人了。妙笔丹青又过目不忘,能歌善舞还风情万种。若是在未曾家道中落时遇到哥舒厉,或许也是登对的。
“罢了,夜里我放你走。不过,就算出了玉阳城,你也未必能平安赶回西疆。”
柳氏闻言,千恩万谢。
穆九倾命人给她一些吃食,便将她一人留在牢房,起身离开。
玉阳城已然夺回,但满目疮痍遍地狼籍,她见城中百废待兴,便命令林家军暂缓练兵,要在十日内帮助百姓重新开垦农田,修缮房屋,处理安葬亲属事宜。
西疆军来犯,不少人家园被毁,她从柳氏那里多少听出端倪,哥舒厉因为没见到她而屠城。
正所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虽然这世上不幸不平之事她无法一一纠正,但身在此中,便要努力设法补救。
众将士尽管心有不解,因着是穆九倾的命令,几名将领又再无人提出异议,他们便悉数照办了。
因为这个命令,百姓们无不感怀。
他们对于西疆军有多恨之入骨,对朝廷派来的士兵就有多感恩。
当然,这都是后话。
眼下也有不少人心中怨怼,认为是镇西军来的晚了,才导致他们这般任人宰割欺凌。只是大家对于朝廷,向来是敢怒不敢言的。
夜里,玉阳城中云霞阁的主人葛山设宴。
云霞阁作为玉阳城第一高楼,与当地官员自是密不可分。葛山虽只是一介商人,却是富甲一方,不仅在玉阳城,而是整个夏州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玉阳城失守之时,他并不在城中,这几日才赶了回来,和玉阳城日前被俘的守城官员汪怀义合并设宴,算是正式为穆九倾和她麾下镇西军接风洗尘。
虽名义如此,但真当宴会上,他们优先敬酒之人,却是魏宸淞。
“九千岁舟车劳顿,下官敬您一杯。”汪怀义被关了些时日,倒不见蹉跎,比起那柳氏被困数日便狼狈委顿的模样,看起来着实气色不错。
魏宸淞并不言语,甚至连看也不看对方一眼。
汪怀义和葛山对视一眼,面露尴尬,随即葛山笑着起身,朝着魏宸淞走去。
“听闻九千岁督运军备至此,小人不远千里赶回来,特意瞻仰风采,果然名不虚传。薄酒一杯,请九千岁赏脸。”
魏宸淞轻笑,“你既说是薄酒,一介庶民又有多少脸面请本督军喝酒?”
气氛顿时冷凝许多。
葛山的笑意凝在嘴角,他虽无官阶,却是夏州首富,许多小地方的官员见了他还要客套三分,不想这魏宸淞竟然这般下他面子!
穆九倾并不言语。
魏宸淞今日冲进来当着柳氏的面前折辱她,甚至还让那念奴看着,她此刻看见这男人便又羞又恼。
若非考虑腹中孩儿,她怕是已经不知道多少烈酒下肚了。
不过,她不打算让魏宸淞把军队未来的金主给得罪光了。
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其实朝廷发的军饷只够基本温饱,每到驻地,适逢战争,将士们要填饱肚子,单靠军饷,总有些不够。
更别提重重苛扣下来,往往与朝廷原本分发之数的六成。
要和当地官商打好交道,实是极为重要,没有他们,将士们要吃饱穿暖,着实是难。
于是穆九倾朝着赵松柏使了个眼色。
赵松柏会意,于是联合张纶等一众其他统领一并起身,齐齐向魏宸淞毕恭毕敬行了一礼,
“此次多谢九千岁一路周全护送军备回来,镇西军集体敬九千岁。”
但魏宸淞竟是依旧不为所动,眼睛直直望向穆九倾,将自己的空杯轻轻一推,那杯盏从桌上平稳滑行,定在了穆九倾面前。
“穆将军,本督军护送你回城,不值得一杯酒吗?有劳”
穆九倾脸色一僵。
她怀胎四月,怎好饮酒?
而众人则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