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易水悲歌

不知睡了多久，巴岩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觉得眼前像蒙着一块黑布，什么也看不见。他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处境，误以为真的被人蒙住了双眼，便伸手去摸，却什么也没有摸到；又以为眼睛出了问题，或者掉进去了什么东西，便再揉了揉，却依然如故。他不得其解，心下一片茫然，躺着静静地发呆，过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身在一个洞穴里。

黑暗中鼾声如雷，巴岩知道那是云戎，他一世英勇，一大把年纪了，不料此时却沦陷在这深山老林的洞穴里。这两天一路干戈杀伐，危机四伏，步步惊心，好在前面都能逢凶化吉，安然无恙；然而这一次，困在这地牢一样的洞穴里，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知道是否还能有机会逃出生天？洞里喝的水都没有，吃的就剩下那几只野鸡，柴草也只剩不足一抱了，捱不了几天大家就要不是冷死就是饿死。指望有人来搭救更是不可能，这里方圆百里渺无人烟，而且下面的洞口已经堵死，上面的小洞也只有碗口大，可以说隐秘至极，就算偶然有樵夫猎人路过，谁能想到这么大的一座山体里面，竟然困着几个人？

铜墙铁壁，一筹莫展；天罗地网，插翅难飞。真是人间有路，地狱无门。一想到这里，巴岩不禁沮丧起来：莫非真的天意弄人，注定他们要在这里了却此生？自己命绝于此也就罢了，但是天杰怎么办？他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如果直到最后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一面，那么无论如何，自己都将死不瞑目！

在这一刻，巴岩觉得什么家国大业、荣华富贵都是浮云，都比不上天杰重要，只要他能平平安安，自己宁愿舍弃一切。

鼾声中断断续续地传来模糊不清的呓语，还时不时混杂着低声啜泣，一听声音，巴岩就知道那是红妹无疑，肯定又在做梦见到天杰了，巴岩不由得心里一酸。

眼睛上方的漆黑浓得化不开，就像恶鬼张着的贪婪大嘴，把人逼迫得喘不过气来，巴岩知道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有道是：洞里乾坤，不知日月，好在穹顶有个小洞，通过观察那里光线明暗的转换变化，就可以知道昼夜晨昏的交替更迭，虽然作用仅此而已，但是也能给人以心理上的慰藉。

然而生的希望终究还是像眼前虚无的黑暗一样渺茫，巴岩不觉长叹一声，又思念起天杰来。就这样胡思乱想半宿，不知何时，巴岩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穹顶上的一洞之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就这样三人熬过了七天七夜。一开始，红妹整天就是哭，哭着想念天杰，巴岩和云戎也黯然神伤，各自倚壁独坐着，静默无言。最后，久而久之，红妹不哭了，神色开始逐渐变得坦然，想必是她眼见脱身无望，终于看淡一切，觉得不如随遇而安顺其自然吧。巴岩和云戎也不再寂然枯坐，而是两两相对，天南地北地海说神聊起来，打发枯燥无味的漫长日夜。白天无所事事之时就躺着望穹顶，如同井底之蛙坐井观天一样，看着小洞口巴掌大的天空发呆；晚上烤鸡顺便烤火，吃完了就躺在黑暗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直到睡意上来，不知不觉地睡去。

今天是第八天了，鸡只剩下最后一只，柴草也只剩下最后一捆，还是刻意节约才剩下来的。前面第一天，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一直把鸡烤到熟透去才罢休，浪费了很多柴草；第二天才意识到这样的烧法不可取，如果照这样烧下去，那么用不了两三天，就把柴草给烧没了，于是开始节约。后来便白天不生火，晚上才烤鸡顺便烤火，都是把鸡毛烧个约摸干净就抽薪灭焰，鸡肉能有个一两分熟就算不错了，可以说，自第二天以来都是相当于茹毛饮血。刚开始，红妹吃不习惯，看到血淋淋的鸡肉就想吐，根本下不了嘴，后来在巴岩和云戎的再三劝说下，求生欲望占了上风，才勉强食之以果腹。

随着穹顶小洞的最后一点光亮被黑暗吞没，夜晚终于如约而至。

巴岩知道，这是最后的晚餐。他一言不发，表情凝重地把鸡架在火上，时不时地转动一下，一丝不苟地烧烤着，直到把鸡烤到熟透才罢休。

巴岩开始烤鸡的时候，红妹和云戎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谁也都没有说一句话，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除了火焰呼呼的燃声之外，洞穴里静得可怕。巴岩突然察觉到气氛的异样，意识到自己的沉默和严肃影响到了他们。他打起精神，强颜欢笑，说一些开心的事和搞笑的话，渐渐地，红妹和云戎紧绷的表情也慢慢舒展开来，开始有说有笑，最后竟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好像已经把所有的烦恼都抛之九霄云外。

久违的肉香在洞穴里弥漫开来，一丝一缕都在挑逗着人们的心扉和味蕾。鸡烤好了，大家围着熊熊燃烧的篝火开始大快朵颐，一边吃一边说笑。吃着笑着，突然，两行泪水不知不觉地从红妹的眼角流淌了下来。

巴岩和云戎相互对望一眼，便都默默地停了下来不吃了。

“怎么啦？”巴岩用手摸摸妻子的脸，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红妹低下头，手背快速地在眼睛上一抹，就又抬起头来，用力地撕扯着鸡肉，“吃太快，噎着了！”她眼圈微红，嗔怪似地对巴岩和云戎说：“看我做什么？快吃啊！”说着，又嘻嘻哈哈地有说有笑起来。

巴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