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堂堂正正

去年北平八月大搜捕之后，未被捕的抗团成员大部分转移到重庆进行培训，组织上让莫蓉卿趁机到重庆潜伏下来，利用抗团的身份为我军搜集情报。

莫蓉卿正好想到重庆看看晋笙，于是跟楚潇一起作伴儿到了重庆，晋笙去年考入了重庆南开中学，冷父托人给他租了处房子并安排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莫蓉卿和楚潇暂时住进了晋笙的住处，莫蓉卿到重庆后没有参加军统组织的抗团暑期训练班，而是悄悄脱离了抗团，等待组织的下一步安排。

到重庆后不久，楚潇就像变了一个人，她从晋笙的住处搬了出去，开始流连于那些声色犬马的场所，莫蓉卿还听人说楚潇被一个国民党的高官养了外宅。

西方的圣诞节这天，已经有大半年没见面的楚潇约了莫蓉卿去逛华华百货公司，二人一见面，她就告诉了莫蓉卿从根据地来的消息。

这一年是我军敌后抗战最艰苦最困难的时期，日伪军对抗日根据地实行“烧光、杀光、抢光”的野蛮三光政策，大肆屠杀无辜群众，制造无人区，小石头也在今年的秋季大扫荡中被鬼子残忍地杀害了。

莫蓉卿想起离开平西根据地的时候，石头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衣襟，仰着可爱的小脸问她：“蓉姐姐，赶走日本人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能吃饱饭吗？”

莫蓉卿多想让小石头看看在根据地的同志们舍生忘死却只能吃野菜充饥的时候，在重庆有的人已经不仅能吃饱饭，而且还花天酒地歌舞升平。

可是他永远都看不到了，他还那么小，莫蓉卿的心像被冰刀一下下地砍着，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可她却浑然不觉，她在心里冷冷想道：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莫蓉卿看着商店里琳琅满目的货品，“我现在看着这些好东西，我就想着能留给前线的同志们，他们每天出生入死却缺衣少食，我们在这里吃喝享乐实在有愧。”

“蓉卿，你怎么还是不明白？白大哥都死了，大半个中国都丢了！两个星期前，日军联合舰队司令山本五十六策划偷袭珍珠港，炸了美军在夏威夷的海军太平洋舰队。”

楚潇冷笑一声继续道：“你看，日本人连美国人都敢打，你还在傻傻地坚持什么？别再做无用的挣扎了，你也趁早放弃吧！”

莫蓉卿含着泪最后一次劝自己的好友，“楚潇，为了国家民族而死有那么难，有那么可怕吗？你这样屈辱地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楚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她伸出手去摸了摸莫蓉卿的脸，“蓉卿，你长得这么好看，何必把大好的青春浪费在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整天过着朝不保夕提心吊胆的日子，还吃不饱穿不暖的，反正江哲也死了，我可以给你介绍个防空部的处长……”

“啪！”莫蓉卿使出浑身的力气甩到她脸上，“闭嘴！你不配提白大哥，他一定会为你的懦弱贪生怕死感到羞耻！你也不配提哲哥哥，他死了比你活着更有意义！你觉得我们的坚持没有意义，可我们是在堂堂正正地做中国人，你根本不配做一个中国人，你就这样没有骨气地苟活着吧，没有人会看得起你！”

莫蓉卿一个人缓步走在重庆的街上，这里无疑是很好的，她不用再像在平西根据地时，天天提心吊胆地防日军隔三差五的扫荡，也不用像在北平的时候，时刻担心暴露身份被日本人抓进宪兵队。

可是她跟这灯红酒绿的世界格格不入，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她的周围明明一片喧嚣，可她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愈发觉得孤单，仿佛只有她一个人独行。

她不想在这里，可她又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没有方向只能随风四处飘荡，又像是迷了路的孩子，跌跌撞撞却找不到家在何方。

夜渐渐深了，街上开始变得冷冷清清的，莫蓉卿把有些冻僵的双手圈到嘴边搓着哈了哈气，又紧了紧围巾，埋低了头快步走着。

而此时电台里传来驻港英军投降的消息，香港沦陷，日本人完全占领了香港，而日军没有遵守承诺，杀光了做最后抵抗的两百多名英军士兵，对香港民众展开了大肆杀戮，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把美丽的东方明珠香港也变成了一座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