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狐墨准备的鸡毛最终没有派上用场，回到房子里沈丘寒就揽着它躺在了二层的大房间床上，倒是难得没有再动手动脚，刚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小狐狸初始还紧张了好一阵，后来听他呼吸真的绵长起来，才确认今天的自己躲过一劫，不由得松了口气感慨着自己的机智，顺便也刷新了认知：楚老道果然是沈丘寒心里的一根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被狐墨在他们之间划个等号，所以间接的就会严以律己，只要不是过多刺激，就可以保日后平安。

狐墨小心翼翼翻了个身，没有惊动沈丘寒，只趴在枕头上琢磨着：听沈丘寒的架势，是想每日都摁着他，不吃也要做些别的，目的是方便日后想吃的时候不会再受伤。

他叹了口气，想说其实这样的用手指摸摸戳戳自己也并不喜欢，但勉强要比对方硬来好得多，能拖一阵是一阵，最坏的结果……最坏的结果就是迎来了比手指更难受的东西……

小狐狸默默打了个哆嗦，又不可避免想起山洞那次，害怕地转头舔了舔屁股上的毛。

不过细想来，突然能过上吃喝不愁的生活，不用有颠沛流离之苦，或许还是值得稍稍开心一下。身下床铺柔软，小狐狸伸爪踩了踩揉出一个满意的软度，顺势趴下闭上了眼睛，满足地睡了过去，走一步且看一步吧。

一夜无梦，睡得极好。

第二日，狐墨睁眼的时候外面天光已然大亮，沈丘寒早就放开了它，转身对着床铺的里面睡得正香，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小狐狸溜下床，趴在打开的窗子前张望了一下，院子里日晷显示已是辰时正刻，早上八点多的太阳正是爬至半空的时候，不会被周围的群山挡住，所以在这个盆地上方发出了亮晃晃的光，沿着拉开的床帏缝隙照到沈丘寒的身上。

沈道士果然动了动，将被子拉高把自己缩了进去，浑然不记得昨日说的自己要早起学习的话。

狐墨肚子饿得直响，咕噜咕噜的动胃伤身，于是在估摸沈丘寒真的不会醒来之后，它选择偷偷推开门从二层跑到了一层，将碗柜里昨日剩的那点鸡肉全吃进了肚子，还认真地把碗刷了出来。

可惜，那点鸡肉太少他没吃饱，又惦记着昨晚他丢失的那两大包水果，洗完碗之后狐墨照旧钻进了树林里，沿着昨日自己留下的痕迹味道顺着一路追了过去。幸亏这边没有别的小动物！他的气味保留的十分完整且突出，特别好找，甚至比昨天还快速地就寻到了地方。

那两大包的水果掉在原地没有动过，狐墨开心地扑上去又大吃了一顿，等消灭掉了一整包的水果，它才搓搓手在一旁的树干上磨了磨爪子，抓挠出一片木刺之后觉得准备完毕了，开始了自己的攀岩活动。

小狐狸伸手灵活地攀着石头向上爬行，偶尔遇到宽度足够的地方甚至可以直接蹦过去，很快便爬到了和树冠平齐的高度，但因为今天风力减小，他听不到昨日的那个声音，只能估摸着大概的位置继续往上爬。

躲过烦人的树枝树叶，狐墨从缝隙中看到了一束束的光线，视线里的景物也逐渐清晰起来，直至最后他一仰头从树冠里探出头来，才感觉空气骤然清新，阳光分外刺眼，一眼看去仿佛是身在绿色海洋，远远还能看到地势低处的阁楼和院子。

狐墨扭头看了一阵，继续往上爬去，直至一道裂口出现在他眼前，裂口不大勉强够狐墨探头进去，只是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恰好一阵微风吹来带着一股香香的气味，应该是某种花卉。

但是什么花会生长在这种缝隙深处？没有阳光没有水的，若是一两朵也不会有这么的香的味道。狐墨把脑袋往里探了探，塞进去一只前爪用手抓了抓，但只抓到一点浮土，还呛得自己咳嗽几声。

突然缝隙那端一股风刮来，带起更强烈的一股香气，中间夹杂着甜腻腻的味道，说不定还有花蜜。小狐狸害怕地缩了回来，有花蜜的地方通常都有蜜蜂，狐墨这辈子最怕的小虫就是蜜蜂，早些年偷吃蜂蜜的时候被蛰了无数次，让他想起来都害怕的打哆嗦。

算了算了，还是不看了，狐墨这样想着准备往下走，但腿刚迈到边缘低头一看又是一口冷气吸进肚子里，好、好好好好高啊…………刚才他只顾着闷头往上爬并没有察觉这里到底有多高，现在回头一看开始害怕地有点腿发软，蹲在这个巴掌宽的石头平面上拼命舔鼻子，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上来。

天空中的太阳从山峰的顶端逐渐朝着高空移动，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大概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狐墨还在小平台上不上不下，被缝隙里吹来的风刮得毛毛乱飞，欲哭无泪想为何沈丘寒还没发现自己不见了，他昨天还在嫌弃沈道士强行靠着结契召唤自己，如今却巴不得对方赶紧点用。

蹲的太久了，好想嘘嘘，腿也发麻。

小狐狸站起来晃了晃腿，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没有学过飞行之术，这样也不必困在这里这么久。原地转了个圈，狐墨横下心决定还是靠自己，抓着平台的边缘石头慢慢将后爪探了出去。

突然，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沉闷的爆炸声，威力之大连大地都随之一颤，惊起林中不少的小虫飞舞起来，一阵细小的落石夹着灰尘掉在了小狐狸的脑袋上，迷了小狐狸的眼睛让他差点手滑摔下去，幸亏抓住了旁边的一块石头，这才手忙脚乱又爬回到小平台上，心有余悸喘气。

很快结界入口处发出了一阵蓝色的光，在绿色的灌木丛林里十分扎眼，一个蓝色的小点从树后飞快地冲出来，沿着山路歪歪扭扭奔向二层的楼阁。狐墨看不清这个小点到底是个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只仰起脖子打量着看那个小点仿佛是个苍蝇一样，吱溜一下钻到二层房间里。

过了没一会儿，炸雷一样的一声从二层楼阁回响到整个结界里，那个气急败坏的声音狐墨认出来了：是楚天命。

楚老道怒吼的是：“沈丘寒你敢擅自改结界！给我现在就打开！”

嚯，狐墨甩甩尾巴心里暗叹，这也值得生气一番亲自来骂人的。

很快，大概是沈丘寒终于醒了，小狐狸搭了趟楚老道的顺风车，被结契力量召唤回二层房间里，速度快得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趴在了床铺上。小狐狸伸开四爪踩了踩床垫，不由得感动，从来没有如此觉得脚踏实地是这么安心。

沈丘寒闭着眼翻身搂住小狐狸，在毛毛上蹭了蹭，哑着嗓子困顿地问道：“去哪里了？”

狐墨没来得及说话，那道炸雷一样的声音又从窗口响了起来：“沈丘寒！！！为师怎么说的！你每日要来晨昏定省上课！你看看现在是什么个时辰了！你的师兄弟连早课和上午的……”

那声音闷雷一样，把狐墨耳朵震得嗡嗡直响，只能把耳朵尽力放平贴在脑壳上挡掉大部分冲击。他在房间里寻觅了一圈，才发现原来不是楚天命亲自来捉人，而是一只蓝色纸鸢停在窗口，随着声音的传来不停地晃动，代楚天命传话来的。

然而沈丘寒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也能闭着眼继续睡着，还牢牢搂着小狐狸不肯撒手，倒是让狐墨十分佩服，对方睡到舒爽腿一抬差点压到他蓬松的大尾巴，吓得小狐狸在沈道士怀里缩得更小，老老实实不动弹了。

蓝色纸鸢还在不眠不休地吵，眼看着只停留在窗户这里对沈丘寒没有任何威慑力，竟然主动飞起来贴到了床边，幸亏这时楚老道大概是骂得没了力气，音量已经不似最开始那么高亢，只怒火中烧威胁道：“沈丘寒，给我把结界门打开！”

狐墨小心翼翼扭头看了纸鸢一眼，总觉得再晾下去说不定纸鸢会气得当场燃烧。

对面突然恶声恶气道：“看什么看？！”

“区区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狐狸崽子，还值得被你抱着睡了？！”

“果真是把你散养着太久，沈丘寒，还敢改了结界将为师隔绝在外。”

“好啊好啊，我倒不信了，我今天轰不开你这个结界入口！”

话音刚落，便又是一阵爆炸声，震得整个楼都在地动山摇，小狐狸瑟缩地又贴近沈道士几分，听着爆炸声一波接一波连续响起，害怕地伸爪拍了拍沈道士的下巴。

纸鸢仍在尽职尽责担任着传声筒，只是爆炸声比它还频繁的出现，反倒没有那么吵了。

狐墨更用力地拍了拍沈丘寒的下巴，甚至用脑壳撞了撞对方，示意赶紧想个办法，要么就起床要么就解决掉纸鸢，否则再这么吵闹下去，万一结界真的被对方炸了一个口出来，看楚天命的架势，怕是要拎着剑来杀人。

沈道士被他蹭的下巴痒痒，闷声哼笑了两句才睁开眼，使劲蹭了蹭狐墨的头顶，手指一点把小狐狸变回了人形。狐墨躺在他臂弯里愣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脚一抬就要跑，被对方摁住了，还一翻身将狐墨****，被子一罩把两个人全裹进了黑暗中。

狐墨只感觉黑暗中脖颈一疼，被对方吮过的皮肤又湿又热，惊得小狐狸满脸通红，暗自庆幸这是黑暗里，不会被看去。

沈丘寒亲了一口之后，就趴在狐墨肩窝笑得浑身发抖。被窝外像是另一个世界，纸鸢目睹了他俩滚进被子里的场景，现下正在更疯狂地叫喊着，什么白日宣淫不知廉耻云云，它骂的越欢，沈丘寒笑得便越厉害。

狐墨不懂这是什么情况，只好老老实实僵在原地，感到沈丘寒的手顺着他衣襟探到了胸膛**上，才连忙摁住，不让对方再得寸进尺。

紧跟着，狐墨耳垂被轻咬了一口。

沈丘寒小声问他：“早上干什么去了？”

狐墨张张嘴，喃喃说了句没干什么，反倒胸口被用力一抓，他连忙改口：“吃东西去了。”

“是么……”沈丘寒的手往下探了探，摸到了狐墨的肚皮上，原本平坦的上腹鼓出来一小块，证明自己的主人所言非虚，沈丘寒又是一笑。

他又问狐墨：“什么时辰了。”

“……嗯，可能是巳时了……”狐墨舔舔嘴唇紧张道，用力推着沈丘寒的手，小声回道，“很晚了。”

“不晚。”沈道士收回手，压着他亲亲左边亲亲右边，偶尔还用牙齿咬来咬去，把狐墨逗引得一直在哼唧，“反正他们不能进来。”

咦，为什么？

对方知道他好奇，已经自己主动解释道：“若是以前我是不敢改结界部署的，我之前道行不够，就算改了也会被那老头强行突破。”

“也为此被打了好几顿，后来索性就放弃了。”

沈丘寒伸手摸了摸狐墨的脸，声音里透着一股大仇得报的快乐感：“但是如今不一样了，我突破之后力量已经跃了几层不止，他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随便闯进来，他骂越凶越说明他无计可施。”

“所以我们今日想睡几点就睡到几点，”沈丘寒说道，抓着小狐狸的手像个小狗一样亲来亲去，亲得两个人出了一身薄汗。狐墨害怕他一会儿又要强行做些什么，连忙问他那纸鸢怎么办，老是这么吵也很烦人。

对方似乎是点了点头说了句也对，猛地掀开被子探了头出去，狐墨连忙往外爬了爬使劲吸了几口气，看沈丘寒对着纸鸢一个定身符和噤声符过去，那纸鸢瞬间哑了火直挺挺站在床边不动弹了。

结界外的爆炸声停了一瞬，更加疯狂地响了起来。

“嗯，索性不留着了。”沈丘寒拎着那纸鸢下了地，光着上身走到桌边，倒了两杯水出来，然后将纸鸢一把塞进了茶壶里。狐墨眼皮一跳，看着那茶壶彭一声飘出些蓝色烟雾，伴着滋滋作响的声音消散在了空气中，以及沈道士一派舒爽的表情拍了拍手说：“好了，解决。”

小狐狸皱眉思索着，总觉得这个发展十分的眼熟，他看沈丘寒走回床边又想躺下，连忙松开了被子缩到角落转移对方注意力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对方嗯了一声，说就只是想这么做。

狐墨：“但是你之后还要回去上课，惹恼了你师父有什么好处。”

“没什么好处，”沈丘寒往凌乱的被子上一躺，长出一口气说道，“但是很爽。”

“以前这老头逼我练功的时候，从来不顾到底几时，经常冲进结界就是一顿打，然后逼着我起床。”

“无论我是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落到他耳朵里觉得不如意了，大半夜也可以进来一顿好打。”

“几个师兄弟偷了东西故意藏到我这里，他明知道不是我，也得当众罚我。”

“哼哼哼，”沈丘寒枕着手臂，闷笑出声，“如今他进不来了，我哪怕写上万张楚天命从不知天命，他也看不见也打不到我了。”

说到这里他表情忽而狠厉起来，言说自己受的苦已经够多，若不趁着这次给足了下马威，让他们知道自己已经今非昔比，恐怕就算回去上课，也会面临着诸多刁难。

而狐墨蹙眉想的却是自己少年时，村里好几个孩子因为到了年岁，调皮又不听话，被家长打过好几次，二胖是其中的佼佼者。

某天二胖开了灵窍，在结界造诣上十分有天性，自己做了个结界封住了房间，站在屋里冲他爹娘叫喊说你们终于进不来了，连我偷写的字条你们也要看，还把我喜欢小花的事到处去说，我不要面子的吗？！你们若是不道歉，我便饿死在这里。

他爹娘笑了一阵以为他是闹着玩，后来才发现孩子是铁了心要得个道歉，又气又怒发现自己还闯不进去，最后求到老族长面前，闹得全村都在围观。

他想：沈丘寒这早上闹得一通，真是和二胖一个样。

只是二胖最后得到了父母的道歉，沈丘寒若是扛不住……

他扭头看了看还在震得剧烈的结界，忧心忡忡：恐怕会遭到更厉害的一阵毒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