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把水缸挑满这种活一听就很累，狐墨没有立刻变回人形，犹犹豫豫在考虑该用什么借口才能躲掉这个活计。幸好沈丘寒也没有催他，反倒是把小狐狸一放，准备去厨房看看锅，门扇一推开，带起来一股气流，鸡肉的香味更加浓烈扑鼻起来。

小狐狸嗖地一声就窜到了门口，流着口水从门缝里看去。

沈丘寒正在灶台边用一柄长铲搅动着锅里的肉块，香味伴随着蒸汽一阵又一阵的升腾起来，十分勾人食欲。虽说走兽成精变人之后，食材生吃熟吃都没有什么区别，可狐墨还是更喜欢人类这种带着调料和滋味的烹饪，毕竟只是闻着这个香味，期待值就会同步拔高不少。

它犹豫了一阵还是走进厨房，在沈丘寒脚边转来转去，听着锅里咕噜噜噜的汤汁滚沸声，想跳上台子看看能不能讨到一块肉吃。

奈何沈丘寒根本不给它这个机会，长腿一伸抬着它的肚皮往水缸边送了送，让它赶紧去打水回来，否则别想在这里讨到一块肉吃。彼时长柄铲子上正挂了一块鸡皮，看得小狐狸也是一阵口水直流，不甘不愿一步三回首地走到水缸边，摇了摇脑袋变回了那个清秀的青年。

狐墨的人形看着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公子，只是营养不良干瘦如柴，又像是个误入贫穷坑的小神仙。阳光透过窗纸给他身上照了一圈的毛绒绒光晕，显得整个人更加暖和，也更加仙气逼人。

沈丘寒趁机瞄了好几眼，总觉得不愧是狐狸精，一族都出美人，无论做什么都是美人。然后他就看到美人一下扛起了那口大水缸，力大无穷堪称世界奇迹，吓得沈道士眼皮抽了一下。

但是狐墨又飞快地把那缸放回了原处，憋着一张红脸揉了揉胳膊，觉得自己没办法把水缸直接拎到山泉水旁，只好认命拎起旁边的两个水桶，先把脏水都倒了，才能往回运新水。

想偷懒未遂，太惨了。

一桶一桶的脏水运出去，被指挥着泼在了楼后面的菜园里，沈丘寒一点不浪费这个免费得来的劳动力，借此浇了浇地。

然而小狐狸搬运了没几趟就开始气喘吁吁，从一开始的一手一桶逐渐变成了两手一桶，后来变成了原地滚桶，一点一点贴着地转过去。到最后，开始变得磨磨唧唧好半天才搬一桶。

水缸终于见底的时候，狐墨瘫在边上哼哼了好久也没得来沈丘寒的一点同情，还被踹了一脚让他不要偷懒。

嗨呀，狐墨想，沈道士是王八蛋，比话本子里的地主老财还冷酷无情。

他只好又爬起来，辛辛苦苦去打水，没想到沈丘寒看穿了他那点偷懒的速度，直说如果出锅时他水缸还没挑满，就没得鸡肉吃了。

搞得狐墨咬牙跑飞快，也顾不上水桶里飞溅起来的水珠把他好不容易烘干的毛毛又打湿一层，卡着死线终于倒满了一个水缸。累得小狐狸两条胳膊软得像面条，哆嗦着手变回了狐狸模样，腿打弯软趴趴走到桌子下面瘫成了一张狐狸皮。

正准备把碗筷放在桌上的沈丘寒：“…………”

沈道士弯腰看了看趴在地上直吐舌头的狐狸崽，笑着摇头将鸡肉捡出来几块放在盘子里，扣了一勺米饭淋了汤汁搅拌均匀，推到了小狐狸面前。

原本还在闭眼休息的狐墨睁眼一看，欣喜若狂地把头抬了起来，往前挪了挪将下巴担在盘子边，开始大口大口吃起来，没想到美味来的这么快，还给了挺多。唔，沈丘寒从王八蛋变成了好人。小狐狸囫囵把鸡肉含进嘴里嚼碎吞下，连细小的骨头都没放过，太大的骨头被狐墨吐出来放在了盘子另一边，准备着一会儿叼出去埋进土里。

沈丘寒端着碗听着桌子底下呱唧呱唧的声响哭笑不得，很快就感觉对方的小爪子落在了自己膝头，轻轻拍了拍抓挠几下，像是求他再多给几块肉。沈道士撤凳一看，狐墨把米饭扒得乱七八糟，光吃了肉，根本没动土豆和饭，挑食挑的意图明显。

他用脚尖碰了碰狐墨肚皮，把小狐狸踢得一个后仰，在地上扭着身子翻滚了好一阵才转过来，也就给了沈丘寒足够的时间，观察狐墨——瞧瞧那皮球一样圆滚滚的肚子，再多给点，都不怕吃撑到爆炸。

“没有了。”沈丘寒看他又要来扒自己，连忙腿一收说道，“你不能再吃了。”

狐墨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停顿了片刻，又起身使劲扒了扒他的道袍下摆，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没想到沈道士不但没有心软，还拎着后颈皮把他扔在了门外，关上门自己一个人吃饭去了。

小狐狸贴着门缝气哼哼抓了几道爪印，看着沈丘寒坐回到桌边，守着一大碗的鸡肉独自享乐去了，更是郁闷，忍不住低头打了个饱嗝。但是肚皮吃饱的幸福感很快又让小狐狸开心起来，蹲在门口舔了舔爪子终于感觉到了有点撑，站起来溜溜达达从院门又跑了出去，窜到半山腰上撒欢。

郁郁葱葱的半山腰里虽然没有小动物，却是有不少小虫，狐墨缩在植物根茎处追着一只小蚂蚱窜来窜去，一不小心扑到灌木丛上，压破了不少的果子，沾了满身的猩红点点。没想到那种果汁竟然染色俱佳，狐墨舔了半天非但没有把果汁舔掉，还把红色晕染成了一块块挂在毛上。

小狐狸抖了抖身子，甩着脑袋收回了舌头，决定不管了。

在灌木丛里玩够了，狐墨又沿着吊桥去了另一处山头，折了几片宽大的树叶，且走且停摘花采果存了满满两大树叶包，顺势变回人形将那两个树叶包收在怀里，打算寻个合适的地方藏起来，万一日后没了东西吃就来这里偷偷加餐。

没料到越往深处走，却没了野果灌木，只剩下很多的高大树木，枝繁叶茂树冠宽大已经生长到枝叶交叉的模式，成片的树叶仿若遮天蔽日的一片布，将阳光遮挡在外透不出一丝光亮，越往深处越漆黑。

狐墨站在树林里最后一丝光亮处，弯腰看了看完全陷入黑暗的深处，伸脚小心踩了踩堆满落叶的柔软地面，继续往里走去。多亏了走兽的视线良好，哪怕是这样的阴暗森林里，稍微有点光亮都能看得清路。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吹过，树林里落叶飞卷，还响起了一阵的呜呜怪叫声，让小狐狸毛骨悚然抱着怀里的树叶包停住了脚步。

那阵怪声尖锐且奇特，侧头仔细去听，还伴着卡拉卡拉的声音，很像是风穿过狭小缝隙时才能发出的哨声。

狐墨寻着声音走了几步，没料到风停了，那道声音便消失在森林里。他只好在原地等上一阵，下一次风来时又追着声音继续走。

不多时，便走到了路的尽头，横亘在小狐狸面前的是陡峭且坚硬的山崖壁，那阵呜呜的怪风就是从崖壁上方传来的。小狐狸伸手摸了摸山体，手掌心从那裂开的缝隙里感受到了猛烈刮来的凉风，吹得人浑身一抖，很是冷冽。

要不要上去看一眼呢……

狐墨仰头听着头顶上尖锐的呼啸声犯难，山壁陡峭用人形肯定是不好上去的，可变回狐狸就要扔掉手里的水果包，他更舍不得。但是到底为什么这个温暖如春的地方会有这么大的风，山壁那一头又是什么情况，他又分外好奇。

两难之下，狐墨索性坐在地上，准备一面吃果子，一面琢磨自己是上还是不上。

只是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见眼前景色一闪，整个人从踏实的地面坠落而下，回到了熟悉的楼阁一层饭厅，跌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