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师父！！！”沈丘寒扯开嗓门挥着胳膊大喊，狐墨看到守在原本洞口的两个小道士先是一愣，下意识握住剑朝沈丘寒的方向奔来，只是在半路听到沈道士喊的是什么之后，他们又急慌慌停下了，一起抬头朝半空看去。

咚咚两声，两个可怜的孩子就吓得跪趴在了地上，战战兢兢喊着师祖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为首的老道士听到动静已然是调转方向朝这边过来了，脸上挂着怒气冲冲的表情，落地之后给了两个小道士一人一脚，把两人踢得在地上滚了一圈，沾了满身的墙灰也没敢吭一声，只是又趴好了喊着师祖，恭恭敬敬不敢造次。

“反了你们了！观里禁止同门相残，是拿我的话当放屁吗？！”

“我们不敢、不敢……”

那老道士声如洪钟，带着股不得了的威严派头，骂完两个徒孙才道袍一甩把双手背在背后，四下张望一阵捻着胡须道，“出来吧？方才半空就听见你使劲喊我的动静，这会儿当哑巴葫芦有意思吗？”

沈丘寒蹲在洞口回身冲外面喊着马上就来，一面与狐墨在洞口边展开了拉锯战，倒把沈道士急出来一脑门汗。狐墨扶着脑袋上的竹筐不停地往洞里回缩就是不肯上来，他盯着院子中的那个老道士，害怕的浑身发抖，有些央求地看着沈丘寒用力抽着胳膊：“我不去，我不去……”

他知道那是沈丘寒的师父，但却不是他狐墨的师父，对方若是见到他一个不满将他打死，他连说理的机会都没有，但老道士却绝对不会拿着沈丘寒做什么更重的惩处，因为沈丘寒的那颗内丹就是最好的保命符。

所以狐墨笃定，沈道士是不可能懂他那点小动物的害怕本能的，若是再没心没肺一些，见到自己被打死也只可能是可惜一些，定不会和他师父起冲突的，这么一想，狐墨就更不敢出去了。

两人僵持中间，沈丘寒竟然还想哄他道：“快点呀？狐墨，狐墨乖，我师父来了，我们安全了。”

一群道士中间，于狐墨有什么安全可言。

小狐狸抵死不想出去。

最后沈丘寒耐心全失彻底毛了，一道符咒捏出来拍在狐墨脑门上，把还在抵死不从的瘦削青年当场又拍回了原型。只听见嗖地一声，小白狐狸四爪伸直地被沈道士从洞口里提了起来，拽着后颈皮仿佛拎小鸡仔一样拎了出去。

狐墨哀嚎了两声，出了破旧小院一看到那两个老道士，顿时噤声闭起了眼睛身子僵硬地仿佛一只死狐狸，就怕对方注意到自己之后抬手就要夺命。幸好沈丘寒还有点人的慈悲心肠，把它举起来重新塞进了衣服里，不忘用手兜着它的屁股防止它滑到最里面闷死自己。

沈道士直走几步奔到了老道士面前，面上倒是没有多欣喜的样子，只一低头，对老道士恭恭敬敬道了声师父。

只是抱怨了没三句他就原形毕露，恢复成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幸好是您来的快，不然徒弟我今儿可就要死在这里了，那不就可惜了我那些红颜知己。”

老道士捋着胡须根本不买他的账，听到红颜知己四个字手指一顿，只把眼神在他衣襟前打了个来回，看向这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徒弟，打断了沈丘寒的说话：“扯屁红颜知己，一天天嘴里却是没有正经话，只不过是些妖罢了，可惜什么？为师当年怎么和你说的？”

沈丘寒低着头，老老实实重复道：“只保命不用情。”

“那你为何要和这妖结死契？”老道士手一抬将狐墨从沈丘寒的内衣襟里抓了出来。只听见小动物惊叫一声，在那老枯树皮般的手中缩成一小团毛茸茸的，大尾巴裹着肚皮瑟瑟发抖起来，迫于老道士身上的力量威压，狐墨不敢折腾只能可怜巴巴地呜呜低鸣。

然而这可怜巴巴的可爱对老道士毫无用处，他见惯了那些原型可爱的妖是怎么吸人精力、吃人血肉的，对着有血海深仇的异族没有任何好感。只见老人使劲甩了甩狐墨，将眼神落回给沈丘寒，带着质问的语气：“说啊？为何？你难道忘了我是怎么说的了？”

紧跟着沈丘寒就听得他师父在对面开始喋喋不休，把说了十几年的陈词老调翻出来重新复述：什么人与妖永世不得共存，道观当以斩妖除魔为己任，要不是看在仙丹的副作用太大，又怎么会放任他在妖物中四处横行，但同意不代表纵容之类云云。

老道士恨铁不成钢道：“你以为你自己为什么重要？还不是因为仙丹选择了你，你早晚是得要成仙的人，万一他**得道升仙却因为与妖结契不能位列仙班，为师这么多年的辛苦又要找谁赔偿？”

“且就退一步说你成仙之日，可以杀了结契的妖，抹了这污点吧……”老人一面说一面晃手里的小狐狸，面上露的都是嫌弃之意，“道观地牢里豢养的妖精多得是千百年的厉害角色，随便拎一个，都能保你成仙之前不受伤害。为何想不开非要来这么个烟花柳巷之地，寻一个才刚百年的小狐妖崽子？太不讲究了！”

“往后你们俩谁保护谁？”

狐墨被他晃得头晕目眩，蜷着四只爪爪可怜巴巴叫了两声，也听懂了对方是在嫌弃自己的意思，当对方毫不在意地说要杀了结契的妖时，狐墨心下发寒害怕到打起了摆子，流着泪想：吾命休矣。

一直在旁边低头听训的沈丘寒听到这里，却是没有言语，只垂着头往前挪了半步，双手伸得笔直虚托在狐墨身下，像是在让老道将狐墨还回来。

那老道看了眼已经被吓出平耳，几乎要晕死过去的小狐狸，嘴一撇将这团白色扔回到沈丘寒怀里，严厉呵斥让沈丘寒现下立马动手，杀了这只狐狸崽子永绝麻烦。这下狐墨抖得更厉害了，挂着满面泪痕抬起脸，近乎哀求着看沈丘寒，用爪爪轻轻扒了几下沈道士的衣襟，巴望对方无论刊载什么借口情分上都好，起码留下自己一命。

沈丘寒低头看着他，原本漠然的表情突然生动起来，眨了眨右眼给狐墨一个安心的暗示，手脚利索地将小狐狸重新塞回了衣襟里。

“那不行呢，师父……”沈丘寒抬起头说道，手掌一捂衣襟交叠处，防止老道再把自己的小狐狸崽偷走，一面故作神秘的说道，“他对我可是大有用处，比那些只会喊打喊杀的可强多了。”

老道士仰着脸冷笑地嗤了一声，不以为然地嘟囔一句怎么可能，却只听见沈丘寒又说道：“您别不信，他与徒儿……行双修之事相当契合，且这小崽对仙丹没有排斥，融合的十分迅速，不必再担心力量过多会爆体而亡这回事。”

这话一出，倒是让那老人双眼一亮，伸手便是抓住了沈丘寒的肩膀拼命摇晃几下：“你说真的？”

“真的。”沈丘寒吊儿郎当一笑，在老者面前装出了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配合着，“所以若您允许我留着他，带回道观。往后我便不用再四处跑着找别的妖释放力量，可以一直在道观里连门都不用出。”

听闻此言，那老道的眼神都变得炙热起来，双眼发亮着问道：“当真？”

“当真。”

狐墨蜷在沈丘寒的怀里紧闭着眼睛，听到那老道欣喜若狂连说了十几个好，甚至还拍了拍沈丘寒的肩膀，言说留着留着。反过头来还夸狐墨的确是只好苗子，若他日沈丘寒成仙而去，或许可以考虑不杀了狐墨，而为道观所用，沈丘寒也一一都应下了。

这下一桩心事了结，那老道总算是和颜悦色起来，连脸上的褶皱都舒展了不少，听到另一处的洞口呜呜喳喳传来人说话的声音，他脸色一板问沈丘寒是不是江零生一行人上来了。

沈丘寒淡淡回应道：“铁定是的，这要不是刚才徒儿跑得快，恐怕现在他们是围着我尸体开肠破肚了。”

“等着！师父替你出气！”

老者的声音渐渐远了，狐墨才敢在沈丘寒怀里睁开些眼睛，长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忽然他头顶一阵风声，随着衣襟被扯开，光线透过缝隙照到狐墨身上，也照亮了沈丘寒低头看他的样子。

沈道士虽然在笑，却是笑不入眼，看着落寞又凄然，仿佛是放弃了顶重要东西的表情。只见他伸手进来，搓了搓狐墨头顶，低声安慰道：“放心吧。”

他说：“即便我不成仙，也不会让他们困住你的。”

狐墨仰起头，讨好地舔了舔他的手指，算是感谢他救下了自己的一条命。

然而这个时候只有沈丘寒自己才知道，回了道观他们两个人的命运才是真正的要捆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想，哪怕是自私也好吧，他捡到的狐狸他要自己养自己玩，断断是不准旁人打主意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