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沈丘寒的话让狐墨不自在地又甩了一下耳朵，冷笑连连却是不赞同地反驳道：“我和你可是完全不一样。”

毕竟他狐墨从来不会强行用自己的力量，去伤害、束缚甚至是折磨一个无仇无怨的人或者妖。

而无论是在山洞里沈丘寒对他用强，把他带下山在百花口里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还是强行与他结契让他痛不欲生，一桩桩一件件数下来皆是恶行，实在是难以用一句卑劣便可以打发的。

狐墨扒着沈丘寒的衣襟，暗自磨牙发誓终有一日……他会让沈丘寒尝到后悔的滋味。

只是当下他这个嘲讽的态度落在沈丘寒眼里，却被当成是在闷声赌气，甚至对方还混不在意地低头亲了一口小狐狸毛茸茸的后脑勺，哄说着些莫名其妙的情话，似乎笃定狐墨会喜欢一样，惹得狐墨不堪其扰，抬爪摁住了自己的耳朵摆明了不想再听的态度。

沈丘寒见状只好顺手把狐狸脑袋往怀里的深处摁了摁，言语调笑着说道：“完全不一样，那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结了死契你注定是逃不开的，以后跟我回了道观，我们长久相处下来，说不定就会成为一类人了呢。”

听闻这话狐墨猛地抬头，吃惊地瞪圆双眼看着沈丘寒，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玩笑话，连声音都尖细起来：“回哪里？”

彼时沈丘寒正一面将自己的绑腿解下来缠在掌心上，当做是保护双手的布条，一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碗，四处观察着有没有什么小而碎的东西可装。见狐墨吃惊，他停下手认真重复道：“回道观。”

狐墨简直想破口大骂，觉得沈丘寒有毛病，这么一个戕害同门心狠手辣的道观，他目睹的便有两次都是想要置他于死地，且都快要成功了。为什么还会有想要回去的念头？回去送死？

然而他很快又想起自己在山中引开道士受伤奔逃时，还一心想着活下来回族群当英雄，突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资格嘲笑沈丘寒。小狐狸爪子一搭，直言戳刀子道：“不怕又死在道观里？”

“怕啊，所以你可得保护好我。”

“我保护不好。”

“那我保护你也一样。”

“我不需要。”

说话的功夫沈丘寒在房间角落里找到一袋已经发黑发霉的小麦，盛了一平碗之后，把袋子重新扎好塞进了怀里让狐墨捧着，又从旁边角落里随手拿了根麦秸秆，就算是准备完毕了。

沈道士站直身子在屋中央凝神片刻，才大咧咧走到院中，远望过去，夜幕下被小纸人带领着飞到远处的剑浪在空中像是一道发光的绸带，所过之处屋顶楼阁皆被齐齐削平，看着气势恐怖又有点意外的爽快。

小纸人的时限很快就到了，没有任何征兆地噗一声便悬停在了空中，那上千的利剑飞速地追上了它，咻咻穿过将纸人瞬间戳了个稀烂，只剩一点残存的碎片飘飘忽忽落了下去。

那些丢了目标的利剑没有停顿，在空中一个拐弯径直朝这边的小院而来。只是眨眼的功夫便飞到了两人眼前，密密麻麻的剑尖直指沈丘寒心脏俯冲而下，已经是生死关头这场景把狐墨吓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抬头看向沈丘寒的下巴。

却只见沈道士跨步而站，周身吊儿郎当的气场一散，那股肃杀之意让贴着他的狐墨都打了个哆嗦，只觉得像是靠近了一个被打磨成匕首的千年寒冰，危险的气息层层叠叠如一张网笼在四周，任何撞进来的猎物都会在片刻中被撕碎啃食。

眼见着利刃靠近，金黄色的灵气从沈丘寒体内爆发而出撑开一个一尺多宽的结界将周围照的金光闪闪。沈丘寒抓起一把碗里的麦子，挥洒在了空中，单手快速捏诀念了一串狐墨听不懂的咒术。

麦子飞出结界，沾染上的金色灵气立刻托住麦粒将其包裹，只见原本还是通透的气状灵气瞬间在空中膨胀变大数倍，幻化出一个个金色的实体，变作了无数个小狐狸的样子，两耳尖尖一条大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十分活泼可爱，甚至还会凑到结界边用爪爪与狐墨打招呼，仔细看竟然还和狐墨有几分相似。

狐墨见状，扒着沈丘寒的衣服疑惑地咦了一声，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认没有看错：“狐狸？”

“是啊，”沈丘寒调笑道，“古有撒豆成兵，今有撒麦成狐，是不是很漂亮？接下来还有更漂亮的。”

只见沈丘寒像是为了卖弄自己的技术，不断地从碗里抓取着麦粒挥洒向空中，于是有更多的金色小狐狸从结界上方凭空跃出，远看过去简直像是一道金色的狐狸喷泉，不多功夫四周便挤满了狐墨名义上的亲戚。

更让虎摸吃惊的是，分散在周围的金色小狐狸十分有规矩的贴着结界，对坠落下来的利剑甩动起尾巴，将那些看着锋利的剑身打得七零八落，就见之前还在坊口镇上空肆虐横行的利剑光带，此刻却伴随着一阵叮叮哐哐的声响全被绞成了粉，没能在发光的大尾巴上留下一点痕迹。

蓝白色发光的粉末细细密密从大尾巴之间掉落下来，没有爆炸也没有再度分裂，反而是堆积在结界周围形成一个发光的圆圈，沈丘寒打了个呼哨，便有几只小狐狸凑到粉末边，使劲吹了吹，让那些粉尘再度飞扬在空气中，于内里的两人而言算是观赏了一场有些特殊的雪花。

但这一幕从上空那群道士视角看来却是十分震撼，先是眼见大师兄的利剑全数被毁，又看着他俩混不在意玩着那堆残缺粉尘，像是在嘲讽大师兄的杀招都是一些无用功，眼看着处在最前面的大师兄狂怒地一跺脚，这些道士们赶紧驱剑离远了一些。

“好看吗？”沈道士还记得抽空问狐墨，“喜不喜欢？”

狐墨看得目不转睛，却只嘴硬哼哼两句，评价为马马虎虎罢了。

沈丘寒弹着还剩半碗的麦粒，哈哈大笑起来，借着身上的灵气充裕将声音放大了无数倍地喊道：“大师兄，又来这招？前几日便是这一套，凭着大师兄的聪明才学不应该啊，总该在这几日想到了新法子对付我才是啊？”

“我家小狐狸说你这雪花挺好看的！再来一场啊？”

这狂悖话一出口倒是把狐墨点的一愣，张大嘴支支吾吾看着沈丘寒，搞不懂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把自己名头推出来说这么一句，是嫌对方记不住他狐墨，还是怕对方恨不上他狐墨。

就见沈丘寒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诸位师兄弟，你们说是不是啊？”

这一席话说得真是正中这位大师兄痛处，同时还把所有在场人也都点了个遍，弄得众道士都不敢搭话，只看着大师兄垂在身边捏成拳头的手已经是青筋暴起，一句沈丘寒说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人即刻大卸八块，他们顿时内心里哀嚎，埋怨沈丘寒为什么要在这个当口挑衅大师兄的底线。

“沈、丘、寒。”江零生目眦尽裂遥遥望着那金黄色的结界，一口白牙磨得咯吱作响。不等沈丘寒再来挑衅第二遍，他便双指一挥驱动飞剑直冲而下，将其余师弟劝他冷静点的喊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的风里，噌地一声把腰间佩剑拔了出来，“我要把你的皮剥下来挂在墙上！”

沈丘寒嘻嘻一笑，低声嘟囔了一句那就要看师兄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一面摸起一颗麦粒，手指一动将那小粒粮食弹射了出去。待那麦粒出了结界竟然猛地凌空加速，如同一颗琉璃弹珠朝江零生横冲过去，结界四周的小狐狸自动自发化作一道道灵气围绕其上，推动着那粒麦子一次又一次加速，只是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带着灼热的温度撞到了江零生的面前。

江零生侧身抬剑一挡，堪堪与那麦粒擦肩而过，眼看着金黄色的灵气如同一道火柱，刮擦在他剑上滋滋磨出四散飞跃的火花，有两滴甚至溅射在他道袍上，灼出两三个**，顿时心中怒火更胜，挥剑弹开余波顺势挽了一个剑花，蓝白色的光束俯冲而下，咻地一声戳破金色结界，打在了沈丘寒脚边。

若不是沈道士躲得快，恐怕此刻炸开的便是他自己的左腿。

“哇……好险……”沈丘寒退开了两步，语气夸张地说道，面上却没多少紧张神色，只是单手掐诀，凌空扇了个巴掌，刮起一阵微风。就见原本擦身而过的火柱半空又变回一只巨大狐狸的样子，巨大的尾巴狠狠扫过，目标直指江零生毫无防备的后心。

“师兄！背后！”

见此情景，立时有人从半空提高嗓音给江零生示警，未料到那巨型狐狸尾巴半空甩动时已经将气流卷动，他话没说完就与众人一道被缠进了波及范围内，堪比飓风的气流推着他们的御剑在空中飞速打起了转，人碰人剑撞剑空中呜呜啊啊的惊叫声此起彼伏，有控制技术不好的几个同门已经被甩飞了出去，狠狠跌落在地上，摔断了骨头发出惊天的惨叫。

剩余众人七手八脚控制着平衡在飓风里拼出一条路，慢慢降落到附近的屋顶上，稳住身形看着江零生一个回身削掉金黄色狐狸一个尾巴尖，这才堪堪松了口气复又一起大骂沈丘寒不要脸只会搞背后偷袭这一套。

被狐狸尾巴扫到左侧胳膊的江零生此刻也是脸色难看，谁会想到包裹着灵气的麦粒坚硬锋利到犹如匕首，不仅趁势划破了他的道袍，甚至将他从肩膀到手腕一并开了个深口，现下正鲜血流淌不止。

江零生点了身上几处穴道止血却并不奏效，只见沈丘寒金色的灵气攀附在他的伤口上，不停灼伤着那里的皮肉疼痛深入骨髓，伤口无法止血也无法愈合，他用自己的灵气去抹，只见蓝白色气息一闪而过便被霸道至极的金色气息吞噬殆尽，竟然是打定了不想让江零生止血的主意。

“沈丘寒！”江零生咬牙切齿怒吼道，“卑鄙！”

沈丘寒浑不在意的又洒了一把麦粒，将大狐狸的尾巴重新填补齐全，懒洋洋地在结界里回了一句：“彼此彼此。”

江零生只好用最原始的办法从自己的道袍上撕下一块布巾，缠了缠伤口勉强算是止血，随即剑尖一垂飞到离结界不远的上空，冷笑道：“你也得意不到几时，灵力全开你最多不过坚持半个时辰而已，如今如此大动干戈地使用咒术，恐怕过不了一会儿你便只能伸长脖子等死了！”

沈丘寒呲着牙却是权当他在放屁，捻着手里的麦粒啧啧啧几声，冲着江零生调转身子一拍屁股比了个嘲讽的手势，语气极其贱兮兮地喊他说你江零生也不过就是个假模假式的花架子，老丝瓜瓤，外强中干假把式。没有仙丹，一辈子也就只能望着我眼馋，你当我不知道你打的主意，不就是想让我意外死了，好拜托师父将那仙丹塞进你肚子里，告诉你你做梦。

“我们今天且来看一看，”沈丘寒昂着脖子索性盘腿坐在了地上，小碗搁地，冲江零生喊道，“到底是我先撑不住，还是你先流血而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