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原来那个道观百年之前原本是个以慈悲修善为主，兼辅降妖除魔的道观，只杀孽障不打灵物。可惜在某一任主持的老道死后，他那个偏执自私又傲慢的师弟继位，开始推崇另一种观念。

花自怜从侍奉手里接过新的小杯放在几上，撑头看着狐墨，见对方老老实实坐在原地认真听自己说话，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崇尚养妖杀妖。”

狐墨一哆嗦，满脸震惊之色看着花自怜，以为自己听错了。花自怜却伸着涂满丹蔻的指甲，兀自欣赏着：“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从山里湖里海里抓来的小妖，被他们养在道观，结下死契，生生世世为奴生生世世不得违抗主人命令，帮助主人斩杀妖魔。”

“这……这不就是……”

“是啊，他们不得不面对自己同类，哪怕是族人家人，也只能被迫伸出利爪杀死对方。连个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更遑论自杀或是逃跑。”花自怜脸上一片平静，像是早已习惯描述这些场景。但狐墨还不能适应，他眼前仿佛出现了阵阵喊杀的场景，一片血红的战斗中血肉起飞，本是同伴的妖物精怪却只能互相残害。

呕……狐墨锤了锤胸口，难以接受这个消息，但花自怜没打算就此打住。

就见她轻轻笑了，红红的双唇轻轻勾起露出了尖牙：“但是当年因为有不少弟子都是修善在前，受不了这种方式。所以有人选择了逃离，带着他的奴仆妖一起，也有人受不了煎熬挥剑自杀。”

“当时闹得何等热烈，最后道观为了规束观内弟子，采取了极端手段，把与道士们朝夕相处的妖全部骗出观去，一一斩杀，一个不留。”花自怜讲到这里声音已经是冷如冰，狐墨又是一个哆嗦，看着花自怜精美的妆容变得有些扭曲起来，他连忙在软塌之上挪了挪，想要离花自怜远一些。

但是花自怜只伸手一抓，就拎着狐墨的衣襟让他与自己脸贴着脸，一双丹凤眼变成了兽瞳，细长的瞳孔红色的眼珠，像是要把狐墨牢牢记在脑海里，嘴巴一张一合之间露出的牙齿发出森森寒光。

她问：“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不……不知……”

“有两只妖逃出来了，可其中一只傻到透顶，竟然要带着自己的道士爱人一起走，甚至不顾劝阻回了道观。”花自怜突然收起了兽化，依旧是那个有点笑盈盈的女人形象，她松开狐墨衣襟，侧卧在了软塌之上。这个动作让花自怜做起来呈现出一副美人憨娇，慵懒无力的颓废美态，连声音都变得娇弱无力，慢吞吞继续说着未完的话题。

“他的道士爱人却不肯跟他走，还出剑伤了他，呵，可笑他这时才明白，什么百年约定什么心诚则灵，什么两小无猜。那都是骗人骗妖的鬼话。”

花自怜冷冷一笑：“不过大概那个掌门道士自己都想不到，他们所作所为还是遭到了报应。也就在屠杀奴仆妖怪的一百年之后，好不容易有了不少得道成仙的弟子，却不知被谁在一夜之间屠杀殆尽，还在道观里放了一把大火，把什么都烧成了灰。”

狐墨张了张嘴却又无法出声，这个故事让人太过震惊，他甚至都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唏嘘一番，是要感慨大快人心还是要……难过这世道上终究难有和平……

狐墨吸了口气正想说什么，突然花自怜从坐榻上坐直身子，手指放在唇边说了一声嘘。狐墨竖起尖尖的耳朵，就听见了沈丘寒和两个女妖调笑的声音，他懂了花自怜的意思，连忙把嘴闭紧吞下了想说的话。

花自怜摸摸他毛茸茸的尾巴问道：“你不喜欢这个道士对么。”

狐墨连忙点头。

花自怜又问：“想逃走么。”

“想。”狐墨说道，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了起来。

“那好，”花自怜站了起来，“我尽量助你逃走。”

两人的话音刚落，沈丘寒与那两个女妖就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沈丘寒看见狐墨坐在软榻上，花自怜站在离狐墨几步远的地方，眼珠子转了转，依靠着女妖站定，话语里带着一丝调笑：“哟，怎么花美人对我这个小狐狸不感兴趣？”

花自怜摸着手上的丹蔻笑语盈盈：“只不过个狐族小辈，连世面都没见过，聊起来甚是无趣。”说着，那披着红纱的妖娆身段贴近了沈丘寒，食指在沈丘寒胸口划了个半圆，一双丹凤媚眼暗送秋波，“哪有沈道爷合我胃口。”

“哈哈哈哈，甚好甚好，还是你们这些美人懂得我的好。”沈丘寒哈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挨个捏了捏女人们的下巴，然后搂紧这几人的腰肢。狐墨悄悄看着他这几人的动作，觉得自己在这里很是尴尬，于是连忙垂下眼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起来，仿佛上面可以长出好多花。

女妖们自然是笑得花枝乱颤，一口一个道爷嘴真甜，道爷我也心悦你云云。

狐墨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好伸手又探向桌面上的糕点，沈丘寒的目光一直没离了他，见他开始偷偷吃东西，稍稍放了心。

很快沈丘寒松开了自己的手站直了身子，伸手点了点其中一人的鼻尖，调笑道：“哎呀~我们在这里也施展不开，不如各位美人去取各自的宝器，我们一同在舞悠厅享乐一番，如何。”

女妖们自然是乐得答应，正好趁着回去取乐器的机会，补妆换衣在沈道爷面前好好展露媚计，于是嘻嘻哈哈互相簇拥着回房，花自怜看了看狐墨以及已经一步跨到狐墨旁边坐下的沈丘寒，微微欠身也走了。她不能让沈丘寒起疑，相信狐墨应付一阵也不是问题。

“怎么还冒出了耳朵和尾巴。”沈丘寒看狐墨抱着糕饼啃得一脸认真，就撑着下巴逗他，摸摸他的耳朵捏捏他的尾巴，玩得不亦乐乎。

狐墨坐在软榻上蹭了蹭，见躲不掉沈丘寒的魔手，只好认命地继续啃糕饼装哑巴。

没想到沈丘寒一把抓住他尾巴，疼的狐墨哆嗦了一下，扭头看见沈丘寒一脸阴沉。

沈丘寒咬牙切齿道：“不准无视我，说。”

狐墨缩了一下，捧着糕饼小声道：“因为那位花姐姐。”

“花自怜？”沈丘寒松开手，轻轻替他梳理被捏乱的毛毛，“和她有什么关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