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橙（1）

“请问你是祁嘉学长吗？”身后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祁嘉一愣，回头看到一个高挑的女生，扶着他的座椅背跟他说话。

“是，你是……”

“哦，学长好，我也是法学院的，今年大二，以前在学校见过你，”女生笑了笑说，“我就是经常在这辆公交车上看到你，跟你打个招呼。”

“哦原来这样，你坐。”祁嘉起身把座位让给女生。

“谢谢学长！”女生笑意盈盈望着祁嘉。

祁嘉很少有和女生单独聊天的经历，现在两人站的这么近，他也不好意思不开口，憋了半天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徐青橙，学长叫我青橙就好。”女生倒是落落大方的。

女生又问：“我看学长每次都是在F大下，是住在那儿附近吗？”

祁嘉想了想，说：“不是，就见个朋友。”

徐青橙眼眉弯弯，八卦地问：“女朋友吗？”

“不，不是。”祁嘉下意识否认了，刚说完不是，就想起傅斯衍的脸，心里有些没底。

“那看来学长还是单身呢！”

“啊？我……”祁嘉刚想说话，徐青橙突然拽了拽祁嘉的衣袖，“学长到站啦，下次见哦！”

祁嘉觉得这女孩不过陌生之人，解释过多反而奇怪，只好点点头，说好，然后慌忙下了车。

本来以为只是萍水一面，结果第二天他就又见到徐青橙了。祁嘉正在帮自己的导师改试卷，徐青橙敲门进来，见到祁嘉眼睛一亮，喊了声学长好。

祁嘉挺意外的，也笑着点了点头，他看着徐青橙大咧咧地走到导师桌子前，把一沓纸扔上去。祁嘉暗叫不好，导师是院里出了名的活阎王，平时不苟言笑的，特别在意师生尊卑礼节，祁嘉几个师兄看见他都要绕道走，也就祁嘉这样软的性格能受得了。

这姑娘看上去挺懂事的呀，怎么在教授面前这么无理？祁嘉刚想开口，就听见徐青橙说：“爸，我这论文都改了五遍了，江叔叔还说不行，他又说不清楚，你给我看看。”

“我已经给你支过招了，我不是你指导老师，再帮你就出问题了。”导师板着脸道：“好歹也上大二了，连个论文格式改了半个月都改不对，说不去让人笑话。”

徐青橙撅着嘴，暗暗“嘁”了一声，转头看见祁嘉，灵机一动。

“学长，你帮我看一下呗，我头都快要炸了，下个星期就到截稿日期了，你就帮我看看有没有哪些明显的格式问题。”

祁嘉愣在原地，他哪里知道面前站着的竟然是导师女儿，那他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呢？

“我……我水平有限啊，最多算个参考。”祁嘉讪笑，他想着，在老师面前拒绝老师女儿，终究还是不太好，最后还是接过了徐青橙的论文。

“学长你真好！”

导师没说话，看来是满意祁嘉的做法，“对了，你俩怎么认识的？”

“你管我？”徐青橙恃宠而骄，句句怼着她爸。

祁嘉连忙打圆场，“就老是坐同一班车，无意中认识的。”

导师脸色缓和了些，指着徐青橙说：“你多跟人祁嘉学学，收收性子，学法律的人还这么浮，像什么样子？”

祁嘉急忙说：“老师说笑了，青橙挺好的。”

徐青橙倒是一点没生气，站在祁嘉身边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祁嘉穿着一件很简单的白t恤，从她的角度能看到祁嘉被剪得又短又平的头发以及光洁的后颈。

她想起来大一军训那会儿，烈日炙烤下，女生们坐在地上休息，个个头晕目眩，满眼都是灰

绿的军装，四周都是汗味，闷得让人心烦，就在徐青橙焦躁到了极点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抹浅色。

有一个男生，头发软软蜷蜷的，穿着一件水蓝色的短袖衬衫和白色的宽松短裤，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拍照。

一直坐在旁边的学长看到了，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不知说了什么，那个男生抬头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显得明净又生动。

其实不止徐青橙，好多人都注意到了，偷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那个男生其实长相倒是不惊艳，但干净的气质十分特别，很能俘获女孩子的欣慕。

徐青橙是个行动派，那天军训一结束就去学生会，跟熟悉的学长姐打听那个男生的消息，结果发现，那个男生不是本科生，是研究生，而且这天是临时被请来代班拍几张照片的，也不是学生会的人。

只打听到一个名字，徐青橙有些丧气，这个学长来无影去无踪，那天过后，徐青橙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直到后来，在父亲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徐青橙心里的悸动才又被勾了起来。

徐青橙默不作声地看了祁嘉好一会儿，然后简单问了祁嘉几个关于论文的问题，就出了办公室。

祁嘉把最后两份本科生试卷录好分数，跟导师分开后，就去餐厅打包了一份盖浇饭，最近傅斯衍忙着开发新程序，经常忘了吃饭，祁嘉听说了，就每天去给他送饭，逼着傅斯衍吃。

本来就老不吃早饭的人，还不好好吃午饭，只要傅斯衍一偷懒，祁嘉就假装生气，指着傅斯衍说：“你是不是想把胃搞坏，得个胃癌什么的英年早逝，我告诉你傅斯衍，你要是把自己折腾死了，我立马跟别人好，一滴眼泪都不给你流。”

这就戳到傅斯衍痛处了，他立马停下手上的事情，乖乖把饭吃了。

两个人虽然同居了，但白天不开火，学校的事情又多，除了中午一起吃个饭，基本上一天都见不着面，晚上回到家，傅斯衍常常就累的倒头就睡。

他是真的累了，眼眶下面乌青一片，看着明显比前几年憔悴，祁嘉帮傅斯衍揉了揉太阳穴，然后拎起傅斯衍的胳膊环在自己肩上，钻进傅斯衍怀里。快入睡的时候，他迷迷糊糊想着，他俩过得跟几十年的老夫老妻似的，不过也不错。

一周后。

祁嘉正准备下车，徐青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学长你要去F大吗？”

“是的。”

“那我和你一起吧，我也想去F大逛一逛。”

祁嘉一愣，但上下车时间紧迫，没法站那儿多聊，他只好先应了下来：“呃……好吧。”

徐青橙和祁嘉一道进了F大，徐青橙说：“我还是小时候去过一次，我爸之前带了几个F大的博士生，我就跟着他们来玩过一回。”

祁嘉点点头。

“对了，学长考虑读博吗？”

“倒没有，我没太大的学术抱负，”祁嘉想了想说，“这个你可不能告诉徐教授。”

“没问题。”徐青橙笑着比了个“OK”，“其实我吧，连研究生都不想读的，可我爸总想着我子承父业，让我在大学里当老师。”

“我也不能给你的人生指手画脚的，我就是觉得兴趣最重要，只要有兴趣，不管你做什么决定，都没错。”

祁嘉好像没怎么思索就脱口而出，但他的神情又淡然地让人信服。

徐青橙把这几句话反反复复在心里说了几遍，简直把她的心戳得发酸，然后她开口道：“学长你说得对！我喜欢你给人的感觉，我爸老在家里夸你，说你不骄不躁特别踏实，我也觉得，你和我爸其他那几个研究生都不一样，他们好世故的，我之前跟

他们提这个事情，他们第一反应都是反对我，然后把我爸夸一通。”

祁嘉笑，“我没你说的这么好，其实我是不积极不主动，不是什么好事。”

“没有没有，学长你别妄自菲薄，对了，学长你去哪里？”

祁嘉本来准备直接去傅斯衍的活动室，可身边跟着徐青橙又不太好，于是他说：“青橙，我去给我朋友送个东西，你要不先在校园里逛一逛？”

“送的是饭吗？”

“嗯，他还没吃，我就顺路帮他带一份。”

“好吧，那学长你去吧，我就在这附近转一转。”

祁嘉点点头，转身去了傅斯衍的活动室。傅斯衍和几个同学一起做了个项目，每天不分昼夜地泡在学校的活动室里，一张大桌子摆了十几台电脑，一群人围着啪嗒啪嗒地敲键盘。

“斯衍。”祁嘉一开门，傅斯衍就跟心电感应似的转过头来，“宝贝你来啦？”

“傅哥的爱心午餐又来了，想想我这个单身狗只能对着电脑吃着盒饭，太他妈惨了！”旁边的李斌挤眉弄眼地喊道。

“你他妈吃着25块钱一份的盒饭还敢鬼叫？”另一边的赵益亮说。

“大哥，你找准重点好不好？重点是25块钱吗？重点是吃饭时对面的人好伐？”

一个房间的人都颇有意味地笑了。

祁嘉满脸通红，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傅斯衍，傅斯衍直接把他拉到另一个空房间。

大概是一个不常用的教室，凳子摆得东倒西歪，傅斯衍先坐下来，又把祁嘉拉到自己腿上。

“诶你——”

“这边没人，放心。”

祁嘉于是放松，靠在傅斯衍身上，一转头就看见傅斯衍通红的眼睛，心疼地说：“你这眼睛都是红血丝，不是让你隔一个小时休息一次的吗？”

“忘了，抱歉宝贝。”傅斯衍把头埋在祁嘉颈窝里，深深吸了口气，“每天看见你就相当于休息了，真的，我发现我一闻到你身上的味道头脑就瞬间清醒。”

“你是闻到盖浇饭的香味了吧，先吃饭，吃了饭睡一会儿。”

“你喂我。”傅斯衍张着嘴，两只手环着祁嘉一动不动。

祁嘉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办法，只好打开包装盒，挖了一大勺送到傅斯衍面前。傅斯衍笑了笑，就着祁嘉的手吃了一勺，他见好就收，先把祁嘉放到旁边，然后飞快地把一盒饭干完了。

等傅斯衍吃完，祁嘉把东西收拾干净扔到外面，回来的时候见傅斯衍正在揉太阳穴。

祁嘉心疼地说：“斯衍，我把椅子拼一拼，你枕在我腿上睡一觉吧。”

“嗯。”傅斯衍点头，祁嘉把两个长凳子摆在一起，坐到一边，傅斯衍躺上去，把头枕在祁嘉大腿上。

“你是不是瘦了？”

“怎么？枕着不舒服？”祁嘉摸着傅斯衍的头发。

“不是，就是觉得你瘦了，我最近陪你太少，等把这个项目忙完，我好好补偿你。”

祁嘉笑了笑，说好。

“其实我白天也睡不着，就躺一会儿，你要是腿麻了，就告诉我。”

祁嘉笑着捂住傅斯衍的眼睛，“你快睡吧，话说多了睡不着。”

傅斯衍抓住祁嘉的手，拉下来在掌心亲了亲，然后放在胸口，呼吸慢慢平缓了。

傅斯衍白天的睡眠很浅，刚睡着没多久，门外有人经过的脚步声又吵醒了他。

祁嘉有点心疼地看着傅斯衍微微皱起的眉头，“再睡一会儿吧！”

“不了，中午睡多了反而头

疼，”傅斯衍打了个哈欠，一坐起来就俯身跟祁嘉接吻，祁嘉乖乖张嘴任他把舌头伸进去肆虐，傅斯衍咬了咬祁嘉的嘴唇，问：“你马上回家吗？”

“嗯，上午事情忙的差不多了，下午又没课，正好回去打扫一下卫生，我昨天看厨房那一块都积灰了。”

“好，别累着。”

“那我走了。”祁嘉抱了下傅斯衍，就起身往门外走了。

傅斯衍伸了个懒腰，准备也回活动室，刚站起来就看到身侧有什么亮的东西在反光，原来是祁嘉的手机被落在椅子上了。

他赶忙出门，祁嘉早不在楼道里了，傅斯衍就跑下了楼，刚到楼下，就看到祁嘉站在楼下的花池边，旁边站了一个穿着黄色连衣裙的女生，女生两手拉着祁嘉的胳膊，笑着跟他说话，很亲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