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高烧不退的季言终于在一周后清醒了，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至少脑子不再昏昏沉沉的了。

生病期间发生的事，他很多都记不清。只依稀记得自己吃了很苦的药，以及很甜的糖？为什么会有糖，是他的幻觉吗？想来是烧糊涂了，这件事他也没再探究下去。

姐姐的死讯给他的打击太大了，他一时也难以把自己的心情调整过来。但是他不想让姐姐担心，他不能因为姐姐的离去一直停滞不前，活着的人虽痛苦，但是总得活下去。

季言清醒后的这几天从未见过霍叔华，吴阿姨说他又出差去了，果然姐夫是个大忙人。以前姐姐在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频繁地出差吗？姐姐一个人在家肯定很孤单吧。

霍叔华给他请了假，季言不想耽误学习，想着要去学校上课。起初，吴阿姨不让他下床，但是季言执意说自己已经完全好了，吴阿姨实在拦不住他，便随他去了。然后告诉他要是坚持不住，一定不要硬撑，好不容易退烧，要是再复发，那可就麻烦了。

季言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看着吴阿姨絮絮叨叨的样子，季言心里淌过一道暖流，有多久没人这么关心他了呢？他也不太记得清了。不过这种被人挂念、关心的感觉真好，至少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由于季言太过于突然要去学校，家里的司机不也在。吴阿姨说要打电话让司机过来送他，可季言不想太麻烦别人，便回绝了吴阿姨的好意，他到附近的公交站坐公交去学校了。

现在是高峰期，车内挤满了人。季言吃力地拉着挂钩，空气混杂着杂乱的气味，偶尔来个刹车，身旁的人总会撞到他。这样的环境下，再加上他身体并未痊愈，胃里开始翻滚，他强忍着不适，硬生生撑到了目的地。

新鲜空气灌入胸腔时，季言如获新生，他呼出一口浊气。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说来也可笑，也许是这段时间司机接送习惯了，现在坐公交居然有点不自在。俗话说得好，入奢容易入俭难，便是如此吧。

到了学校，季言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按照课表的安排去了教室。他刚进教室，就看到赵凯向他挥手，大声地对他喊道：“季言，来这。”

此刻季言感到周围人都看了过来，他垂下头，往赵凯的方向走去。

他刚把书包放下，赵凯就问：“你这段时间去哪了，怎么一直不见人影？”

“生病了。”季言回答。

赵凯听到后，担忧地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就生病了，现在怎么样？病好了吗，还来学校。”

“现在好多了，老师来了。”看到任课老师拿着书走了进来，季言轻轻地扯了扯赵凯的袖子。

“怎么会生病？”赵凯压低了音量问。

“有些着凉了。”季言看着讲台上的老师放好了课件，小声地回答了赵凯的问题，“专心听课。”

赵凯虽然有很多问题，但是看到季言一副认真的样子，就不再说话了。

听着老师讲的内容，季言学得有些吃力，但是好在他基础好，终究还是听进去了。果然，他还是落下太多课程了，得多花时间下点功夫好好补回来。

下课后，季言跟赵凯去了趟话剧社。自从上次元旦晚会的演出后，话剧社开始变得热闹起来，新加入的社员越来越多。

二人到话剧社的时候，刘青正在排练一个新节目。赵凯跑过去跟她打了声招呼，后来附在刘青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刘青听到后捂嘴大笑。赵凯指了指季言，刘青看到后在对面向季言挥了挥手，对她喊道：“季言，过来呀，站那么远干什么？”

季言听到后走了过去，刘青看到他后，笑着问：“这段时间怎么不见你人影，去哪了？”

“我...”

季言张了张口想说话，可一旁的赵强先替他回答了，“他前段时间生病，请假了很久，今天才回来上课的。”

刘青有些担忧地看着季言问：“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现在已经好多了。”季言回答。

“那就好，以后要注意身体啊，身体是本钱。”刘青笑着说。

季言点了点头。

刘青向台上看去，对二人说：“你们看，这都是我们社团新鲜血液，我看了看有好几个都是好苗子，可以好好培养。”

借着舞台的灯光，季言看着刘青的侧脸，柔和的面孔，那双眼睛闪着星光。下一秒，他听到刘青轻声道：“这样就算我不在了，社团也可以好好发展。”

季言听到后愣了愣，疑惑道：“不在？”

“暑假我就要出国了。”刘青转过身笑着回答他。

季言听到后震惊地看着刘青，“出国！”

“是的，出国。赵凯没跟你说吗？”

“怎么好端端要出国，学姐什么时候决定的？”季言慌张地问。

“就这段时间。”刘青垂了垂眼，“我的家人早在半年前就移民到美国了。”

怎么会这样，学姐怎么突然决定要出国？现在离暑假就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季言焦急地看向赵凯，可是赵凯脸色淡淡，完全看不出半点伤心的样子。赵凯喜欢刘青的事他是知道的，现在刘青突然说要出国，赵凯该怎么办？

看到赵凯跟刘青笑谈，季言如鲠在喉，喜欢的人要离开了，赵凯并不像表面上的无所谓，实际上他现在也很伤心吧。

到了晚上，二人与刘青吃过饭便分开了。

入夏后，夜晚的风吹散白日里的炎热，反而还带着一丝清凉。季言和赵凯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两旁的大树投下一片阴影，二人沉默着一直没说话。

季言低头看着二人的影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什么想说的你就说吧。”赵凯突然出声。

季言抬起头看他，在昏暗的环境下他看不清赵凯的脸色，他低声问：“学姐出国的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个月。”赵凯回答，季言并未在他的声音里听出什么情绪，就像往常聊天一般自然。可是他明白，越自然这也代表着赵凯心里越难过。

季言面色不忍，不再说话。

“我一直不敢向她告白。”赵凯说，“我知道我只是穷小子，配不上她。所以我打算好好努力，等哪一天我有钱了，我就可以挺直腰板大声地告诉她，我喜欢她。可是我没想到，她居然要出国了，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没机会了。”

赵凯的声音有些哽咽，二人刚好走到没有遮挡物的地方，借着月色季言看到他眼里泛着泪光，他一直在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平常赵凯在大家面前，永远是一副阳光的样子。最初季言刚到宿舍的时候不爱说话，还是赵凯主动和季言交朋友的。这个脸上总是挂着笑的大男孩，把痛苦全打碎咽到了肚子里。可现在，心爱的姑娘要离开了，他却连句喜欢和挽留都不敢说出口。

季言拍了拍赵凯的后背安慰道：“不会的，学姐只是出国留学，不代表永远不回来。就算她不回来，你以后一样可以出国找她，不是吗？”

赵凯没接季言的话，他胡乱地擦了擦眼泪，笑着说：“不说这个了，今天的事你可千万别说出去，不然我英明神武的形象就全毁了。”

“好。”看到赵凯还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季言笑着点了点头。

“你呢，虽然你一直说没事，但是我看得出来，你不开心。”赵凯转身认真地看着季言的双眼问。

季言听到他的问题，目光黯了黯，低声回答：“我姐姐...走了。”

赵凯眼里浮现出震惊，他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随后，他拍了拍季言的后背低声说：节哀。”

季言勉强地勾了勾嘴角，“没事，我现在已经看开了。姐姐在天上看着我，我不能让她担心。”

季言抬起头看向天空，夜晚的天空上闪烁着一颗又一颗明星。小的时候姐姐告诉过他，人死后会变成一颗星星，在天上看着自己的亲人，姐姐现在也一定在看着他。

银色的月光笼罩在季言的身上，清冷的月色令季言的面色看上去更加柔和，他眼里布满了温柔。

赵凯轻声说：“是啊，姐姐一定在天上看着你，所以你一定要开开心心地活下去。”

赵凯知道季言很爱他姐姐，虽然他没见过季言的姐姐，但是从季言的口中他可以得知季言的姐姐是个很温柔的人。

“嗯。”季言笑着点了点头，他看了眼时间，发现不早了，他催促道：“回宿舍吧，快到门禁时间了。”

“好。”赵凯追上季言的脚步。

夜晚的风拂过，一旁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漆黑的夜空上点缀着一颗又一颗明星，汇成一条长长的银河。夜幕下，借着昏暗的光，依稀可见两个身影沿着蜿蜒的小路，往尽头建筑的方向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