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季言到霍家已经大半年了，他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拘谨，现在反而还能跟吴阿姨聊聊天。但是他依旧害怕霍叔华，霍叔华于他而言虽然是姐夫，但是他们才认识半年而已。

况且这半年以来，季言跟霍叔华并未有过多交流。所以直到现在，他们的关系只停留在刚认识的阶段而已。

霍叔华一直很忙，总是在外面工作，很少回家。有时候季言两周才见他一次，有次甚至一个月都没看到过霍叔华。而季言，又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会回霍家。这样，他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小了。

霍叔华外表看上去不像是会关心别人的人，但是其实只要他与季言碰面，就一定会问问季言的生活状况。可是每当季言向他提起姐姐的时候，他总是说姐姐在国外养伤，还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不能跟他联系，让他再等等。季言虽然很想念姐姐，但是每每被霍叔华黑沉沉的目光一扫，他就什么话都问不出口了。

起初，季言在家里除了吃饭和出门就没下过楼，因为他真的不善于跟他人交流。尤其是他来到这个新环境后，就如同刚出生的幼崽般，对这个陌生的地方有着不由自主的恐惧。

有次季言刚看完书，也许是用眼过度，双眼有些干涩。于是他站在窗前想看看院子里的花园，双眼望去，一簇又一簇的百合盛开，在枝叶的衬托下显得淡雅、素净。据说这些百合花是为了姐姐种的，姐姐一直都很喜欢百合花。她身体一向不好，总是在家休养，为了让她开心，姐夫便在花园里种满了百合。

无意一瞥，季言好像看到旁边的草丛里有什么在动。仔细一看，发现是吴阿姨。她带着草帽，弯着腰正在修剪花草。

季言想起前几天环艺工人有事请假了几天，这样花园就没人来打理了，没想到吴阿姨居然亲自去修剪了。

许是累了，她站直身垂了垂后背，她把东西收好，转身时刚巧对上了季言的双眼。应该是没想到有人在看她，在片刻的愣怔后，她回过神来对季言露出了善意的微笑。而季言也没想到她突然会转身，他慌张地对阿姨点了点头。吴阿姨看到他的反应后，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到了傍晚，季言下楼看到吴阿姨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脑中浮现出上午吴阿姨温柔的微笑，他垂了垂眼，终于鼓起勇气向吴阿姨走去。

他走到厨房，低声喊了一句阿姨。

吴阿姨看到是他，笑着说：“原来是季先生啊，有什么需要吗？”

季言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下来走走。”

“这样啊...”吴阿姨点了点头，“季先生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嗯，这里很好。”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我还一直担心你会不习惯呢。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可以叫吴阿姨。”

吴阿姨第一次见到季言的时候，其实也暗暗吃了一惊，他跟鹿暖真不愧是姐弟，长得竟然这么相似。由于是鹿暖弟弟，她对季言有着莫名的好感。而季言从来到这里到现在为止，基本上没麻烦过她。

季言听到她的话点了点头，吴阿姨对他一直很好，他其实很想也帮吴阿姨一次。余光扫到水池里的碗，他走过去拿起碗对阿姨说：“阿姨，我来帮你。”

阿姨看到他洗碗的动作后，慌乱地阻止他，“这可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我怎么能让你做这些粗活呢，这要是被霍先生看到，他会不开心的，这些还是让阿姨来做吧。”

“没事的，以前在家，这些事都是我做的。”在舅母家的时候，一向都是他和姐姐两个人做这些事。自从姐姐失踪后，家务事就全落在他身上了。记得有次他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还被舅母拿衣架抽了好久。其实他做事一向细心，只是那天他有些发烧，一时头晕手滑没抓住碗才会掉的。

吴阿姨拦不住他，看着季言闷声低头洗碗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这孩子还挺倔的。虽然季言在霍家总是很阴郁，但是从很多事情方面，她还是可以看出季言是个好孩子。

一段时间后，吴阿姨发现一旁的季言无论是洗菜、还是做其他事都很熟练，她有些诧异，忍不住夸道：“没想到季先生做得这么好啊。”

季言腼腆地笑了笑，没说话，这还是他第一次因为做家务被夸。其实能帮到阿姨的忙，即使是很小的一件事，他也会很满足。

“吴阿姨，你叫我小季就好了，不用叫我季先生的。”每次阿姨称他‘季先生’的时候，季言总觉得很不好意思，被一个长辈这么称呼，这还是二十年来第一次。

自那以后，季言总是会帮阿姨做做家务。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下，他知道阿姨很久以前就在霍家做事了，而她的丈夫在乡下干农活。她们有一个已经结了婚的儿子，还有一个正在上小学的孙子。

跟吴阿姨一起高兴地聊天时，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油然而生，这是他时隔多年来感受到的温馨。

霍叔华跟李维回来的时候，刚好就看到季言在厨房和吴阿姨做饭的一幕。

听到了客厅的动静，吴阿姨偏头看了看，发现一周未见的霍叔华回来了。季言转头时，刚好对上了霍叔华的双眼，手中的动作一顿，立刻垂下了双眼。

“霍先生，你回来了啊。”吴阿姨停下了手中的活，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倒了两杯茶端到客厅去了。

季言跟在吴阿姨身后，站到沙发旁小小地喊了一声姐夫。

霍叔华闻到他身上的油烟味，扫过他身上系的围裙，皱了皱眉问：“你在干什么？”

季言垂着头，不敢看霍叔华的眼睛。

“小季...季先生怕我辛苦，在厨房帮我呢。”吴阿姨意识到这不妙的气氛，笑着出来解围，“季先生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孩子呢。”

季言在一旁一声不吭，霍叔华看到他这样眉间的沟壑更深了。

“季先生，霍先生在问您话呢。”一旁的李维实在看不下去了，也跟着出来解围。

“嗯。”季言点了点头，低声说，“我在家挺闲的，就想着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霍先生和李先生辛苦了，饭快做好了，你们先喝点茶。这茶是刚烧好的，热着呢。”吴阿姨把茶摆到二人面前说道。

“谢谢吴姨。”李维拿起茶杯笑着说。

“李先生别这么客气。”

片刻后，菜上桌了，三人坐下，霍叔华让吴阿姨也一起上桌吃饭。

“霍先生，这是季先生做的菜。没想到季先生在做菜这方面居然这么有天赋，烧出来的菜可香了。”吴阿姨指了一碗菜说道。

霍叔华听到后，夹了那菜尝了一口。不知为何，季言内心竟有些期待，想知道霍叔华会觉得怎么样。

片刻后，他看到霍叔华点了点头，“不错。”

季言低着头，心里莫名地有些欢喜。

晚饭过后，霍叔华和李维上楼谈话。季言在楼下帮阿姨收拾东西，阿姨安慰着季言：“小季啊，你别在意，霍先生平时虽然严厉了点，但是为人还是很好的。你刚来的那段时间，他怕你住得不习惯。他还嘱咐我，要是你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帮你办到。”

季言有些诧异，他没想到霍叔华居然这么关心他。也许他真的把霍叔华想得太冷淡了吧。

“阿姨，待会就让我送茶上去吧。”季言说。

吴阿姨听到后，笑着点了点头，“好，好。”要是季言就此能跟霍叔华亲近起来，这可是一件好事。

书房内，霍叔华正跟李维安排这次公司项目的事。

处理完事情后，李维想起季言刚刚在楼下瑟缩的样子，对霍叔华说：“霍先生，季先生好像有些怕您。”

霍叔华听到后皱了皱眉头，没说话。

“夫人的事...霍先生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季先生？”李维有些担忧地问，“这样一直瞒着季先生，我怕日后他要是知道了，会...”

“没关系，他已经不是孩子了，有些事他得自己承受住。”霍叔华打断了他的话，问，“鹿暖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切就绪，夫人的葬礼全按您的要求准备好了。”

“很好。”霍叔华点了点头说，“告诉殡仪馆那边的人，葬礼后天如期举行。”

“哐当！”门外传来什么东西摔下的声音,二人闻声看去，看到门外站着眼眶泛红、一脸难以置信的季言，脚下是碎了一地的玻璃。

霍叔华跟李维的谈话，季言全都听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