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最后的审判

这一个除夕夜注定让人永生难忘。

当然也有像陆明璟这样的老干部单身汉，既不看电视，也不上网，捧着一本侦探小说正看得津津有味，直到不祥的电话铃声响起。

听到通缉犯邹铭忽然露面，他抓着书的手一紧；听到对方黑进系统全网直播时，他的手猛地一抖；最后听到邹铭想杀人，而且地点正是伊甸山那栋废弃的鬼屋别墅，他的手一扬直接把书给撕了。

警察并非神仙，纵使心中有再多疑虑，现实里有再多谜团还未解开都好，他们也不可能时时派人盯着那块发生过血案的罪恶之地。那里经过了血与罪、荒谬与残酷的洗礼，已经跟过去一样是生人勿近、为人所遗忘了。

这场莫名其妙的死亡直播是以猝不及防的方式黑入网络的，现在要再去制止已经没有意义，什么都不如抓住犯人来得紧急。可是伊甸山离市区有一段距离，恐怕等警察赶过去时邹铭已经完成了他的计划，或许这也是他为什么敢直播挑战所有人的底线……赶路赶得风中凌乱的陆明璟又忽然想到，那荒郊野外的确是人迹罕至，可是有两个人是一直在那里的。

提起的一颗心忽然又往下一沉，陆明璟拿出手机来，先打给周宵，再是卫呈远，竟然都没有人接。

卫呈远和周宵自然已是无暇接听，他们跟所有人都一样，都为眼前忽然出现的恐怖画面感到极为震惊。但是他们又跟其他人不一样，因为看着那熟悉的残破建筑，那疯狂得已陌生的脸庞，他们心中都涌起了别人不可能体会得到的恐惧。

“邹铭他为什么……”周宵忍不住往卫呈远怀里缩，“他想干什么？”

屏幕前扫过的邹铭的脸，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神情，看得周宵莫名心惊，却又觉得有些似曾相识，好像曾经在哪里，又或是在另一个人的脸上见到过……很快他便无暇细想，因为邹铭将那个人拖到房间中央的十字架上绑好，这下他们都看清楚了——是于书年，此刻正耷拉着一张肿脸昏迷着，不知道是被下了药还是干脆被打晕了。

周宵曾经在同样的地方差点丢过性命，他猛然明白过来邹铭想干嘛了，不由得紧紧抓住了卫呈远的手臂。

邹铭想要于书年死——在卫呈远看来，他会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于书年把罪名都推给了邹铭，邹铭要么是受冤，要么就是共犯，无论如何都是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选择报复于书年也情有可原。

但是，他犯不得像个疯子一样直播杀人——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屏幕里，邹铭转过身来开始说话，嗓音压制不住地颤抖，更多的却是因为兴奋，充满了末路的狂热。

“我知道你们正在看着这一切，好笑吧？曾经我画出头顶上这幅《末日审判图》时，还没想过有一天这里会真的有一场审判……对，就是审判，睁大你们的眼睛吧！”

周宵印象里的邹铭，始终是儒雅斯文的，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过，怎么会变成眼前这副模样？不过谁又说得准他是不是一直戴着面具示人呢？就像宋杰，就像孙琴，周宵从来没想过他们对自己的怨恨竟会那样深。一个人的内心究竟拥有多么可怕的真面目，或许只有在这样的绝境里才能完全显露。

“这个人，我想你们都认识吧？”他抬起于书年的下巴，就像是演戏那样展露给所有人看，“大名鼎鼎的慈善家，伊甸园扶植计划的又一个接班人，呵呵……现在我把他绑在这里，你们可能要以为他就是凶手，不过又何止他一个人有罪？其实我也有罪，还有凌晓峰，甚至是我爸……当然了，还有你，卫呈远！”

他仿佛知道卫呈远就在屏幕外看着这一切似的，忽然恶狠狠地笑起来。如果说刚才卫呈远还勉强坐得住，现在是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邹铭这玩的是什么把戏？过去卫呈远也怀疑过邹铭知道些什么，但是跟更为嚣张的于书年比起，对方怎么看也没有多复杂，充其量只是知道一些隐情罢了。

不过现在看上去，他似乎知道得不少。

“他这是发什么疯！”周宵也跳了下来，在他发现卫呈远往门外冲时拉住了对方，“等等……你该不会是想去、去找他吧？”

卫呈远愣了片刻，耳边又传来邹铭尖利刺耳的嗓音，听着像是在刀尖上磨过：“时间有限，我们必须在警察赶来之前完成这场审判……先从头上这幅图开始吧，那些白痴警察才知道，这画的都是十年前那失踪的六个孩子！是于书年和凌晓峰干的，于书年是个十足的变态，喜欢搞未成年，还让我把他们的样子画下来留作纪念……呵呵，不过相比凌晓峰还是略逊一筹，因为他竟然以收集被害人的肋骨为乐！”

卫呈远忍不住了，他转身握住周宵的手掌，沉声说道：“那家伙说得对，等警察赶来就什么都晚了，你放心，我只是去——”

“我不放心，”周宵难得一次强势地打断了他，“你肯定也不放心留我一个人在家。你要去就带上我。”

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刻，周宵眼中的执着和坚定也看得卫呈远心头一颤，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对方的脸颊：“再次去到那个地方，你不害怕吗？”

“我怕，”周宵点点头，抓住卫呈远的手掌，“但是我更怕你再扔下我。”

“说的也是，我根本不会放心留你一个人……”卫呈远微微用力，将周宵拉进怀里叹道，“跟紧我，千万别放手。”

于是他们拿了手机，一边点开继续看直播一边向鬼屋别墅那边赶去。邹铭说的话越来越让人心乱，卫呈远听着听着，脸色沉得就像这浓郁得化不开的夜色，他真想问邹铭，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又或者是，你还知道些什么？

“凌晓峰和于书年，两个人狼狈为奸，我都是知道的，凌晓峰根本没把我这个小助理放在心上，而于书年更是以这幅画来要挟我要我闭嘴……哈哈哈，其实，我根本不关心那些孩子的死活，我只想知道我父亲是怎么死的！我父亲……可能已经没人记得他了，你们听好了！他叫邹寻，他才是伊甸园扶植计划的发起人，白骨山会脱胎换骨为伊甸山都是因为他！”

“那会儿，人人都说他是大圣人，可是没几年他却死了，还死得蹊跷，警察说是被山里的野兽咬死的，呵，这种鬼话还真有人信！我就不信，回国后我一直密切关注伊甸山的动向，直到凌晓峰以成功富商的姿态接手扶植计划，直觉告诉我他不简单，所以我想尽办法才混到了他身边……”

“然后我发现了凌晓峰的秘密，呵呵，这个人表面上资助着孤儿院的孩子，其实一次次地想挑人下手，只是前几年都忍住最后悬崖勒马了……可是你们看，当年侥幸从他手中逃脱的人后来有一个站出来指证他吗？所以有罪的人，还真是多得数不过来啊……没有人制止他，他就越来越变态，我还曾经见到他一边看血淋淋的尸体照片一边**！”

“他早就不是个正常人了，甚至比于书年还变态，普通的性侵已经无法让他获取快感，这个时候你们肯定想问了，他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唉，其实我该同情他的，因为是我的父亲害了他——没错，我刚才已经说了，我父亲，邹寻，他也有罪啊……我父亲才不是被野兽咬死，并且他才是这一切的源头，粗心大意的警察没有注意到他的尸体少了一根肋骨——没错，是凌晓峰拿走的，我父亲也是他杀的！因为就在那间教堂，邹寻想侵犯他，并对他说出‘我就像亚当创造夏娃那样创造了你们，你们都是属于我的肋骨’！”

“住口！”就在他说到这里的同时，卫呈远已经拉着周宵赶到，在那些廊柱背后站定。他的脸上是狂怒的神色，声音却极冷：“你少在这里博眼球，你怎么可能知道邹寻临死前说了什么？”

邹铭就像一个满腔热血投入演讲的人那样，忽然被打断愣了一下，而后又露出惊喜的表情，甚至拍起了手：“好了好了，这下人齐了，我还怕你不来了呢！喂，你也别再装睡了，起来打个招呼吧。”

他抬手给了架子上的于书年一个耳光，力度不大，却打得对方不由自主地哼了一声。

“你真的以为装睡就可以拖到警察来救你了？”邹铭哈哈大笑道，“于总啊于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可爱啊，你不是最爱说那些警察是废物吗，现在还指望上废物了？”

于书年皱了皱眉头，却没睁开眼。周宵注意到对方的四肢也套着当初孙琴给他安过的装置，不由得心一惊，往前迈了半步。

卫呈远却拉住他，把他护在身后，瞪着邹铭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邹铭笑得更厉害了：“你是在害怕吗，卫呈远？怕我把你的罪行也抖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