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老公和亲爹的对峙

卫呈远报了警。

网络上的很多事情并非无迹可寻，这个年头涉及到网络暴力和人肉事件的案例也有许多，有心调查的话就会很容易抓到背后的始作俑者。

上头根本不愿意将精力浪费在卫呈远这样的嫌疑犯上，还是陆明璟“友情帮忙”，最后根据IP地址抓到了一个组织这场“正义声讨活动”的网友，可是最终也只能以损坏他人财物为由关了对方几天并要求赔偿。

那人虽然乖乖认怂，但是网络上的“民愤”却压不下去。因为网络暴力持续引发的恶劣影响，甚至有人将诅咒信件寄到了公司里，还不停打骚扰电话，何万山因此建议卫呈远暂时就在家画图，在这种情况下卫呈远自然也是不会放任周宵一个人去上班的，所以两人都被迫“休假”在家了。

这几天卫呈远的话少得可怕，周宵很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也怕那些疯子会再来砸房子，往往半夜被噩梦惊醒，直到确认卫呈远还在身边时，才能松一口气。

卫呈远将海盗暂时安置在了二楼的花园，然后沿着别墅拉起了一圈电网。他沉默工作时全身都散发着浓重的戾气，看得周宵内心愈发不安起来。

陆明璟在有一次抽空过来看见那些电网时，忍不住皱起眉头：“卫呈远，我必须提醒你，安装这些东西是违法的，如果因此而电死人……”

“电不死人，只使人暂时麻痹一会儿，”卫呈远用异常冷静的嗓音说道，“最多我补上一锤子，腿断掉罢了。”

陆明璟听得直摇头，当即决定自己必须经常抽空来看看——就算是为了周宵也好，以免这个脾气暴躁的男人一个冲动真的应了网上的言论，把自己变成一个杀人犯。

一月初迎来了新年的第一场雪，卫呈远空荡冷清的房子也忽然迎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首先是南宇，他表示自己这两周停掉通告好好休息，要过来蹭住顺便帮忙照顾海盗：“我又给自己闹了个绯闻，说是和某富商私奔了，热搜也买好了，希望可以挤走你杀人犯的热度，兄弟我只能帮你到这个地步了……”

然后是周恒，他难得地没有立刻回美国，而是站在了一个父亲的立场，提出了合情合理的要求：“我不放心周宵，如果他不肯搬，那我就住进来照看他好了。”

就连韩泽这个局外人也要来凑热闹：“你们俩现在只管画图，好多项目上的事情需要我来接手，我还是暂时住进来也方便大家沟通……”

卫呈远直接暴走：“你们有完没完，还把我家当酒店了！”

对此，非常了解卫呈远的南宇快准狠地戳中了他的软肋：“你家里又不是没地方，大家热热闹闹凑一起有啥不好？多了几双眼睛帮你一起看住你家小朋友还不好，你不想他也出什么意外吧？”

卫呈远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只好妥协了。对于家里忽然多了几个人，周宵倒是显得比较高兴，他希望这样的热闹气氛可以驱散卫呈远眼底那陌生的寒意。虽然对于周恒的到来他并不是太欢迎，但对方好像放弃了给他灌输“犯罪继承论”的邪教思想，也没有再劝他和卫呈远分开，周宵便觉得对方的存在也不是那样难以忍受。

他将南宇和韩泽拉到一边说道：“我真的好担心卫呈远！你们帮我一起看着他吧。”

两个单身汉都觉得自己被猝不及防地喂了一把狗粮。

几个人搬过来的第一天晚上，周宵决定一尽地主之谊，只会煮方便面的他在周恒和韩泽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弄出一顿像样的饭菜，可是当他去楼上叫卫呈远吃饭时，卫呈远却拒绝了。

卫呈远似乎有意将自己封闭在一个旁人无法触碰的空间里，就算是周宵，在穿过那道无形的屏障时，也仿佛感受到了窒息的压迫感。

花园的露台上很冷，海盗缩在温暖的狗屋里养伤，它的两个主人却受虐般地吹着冷风。风声很大，掩盖住周宵的叹息声，直到他冻得打了个喷嚏，卫呈远才从沉思中回神过来，掐灭了手中的烟。

“笨蛋，你怎么还在？”卫呈远走过来搂住周宵，“傻站在这里冻病了怎么办？”

对方高大的身躯替他挡住了寒风，周宵瞬时就觉得温暖起来，他用双手勾住卫呈远的脖颈，用撒娇的语气说道：“我不管，你不理我，我就站在这里不走。”

卫呈远捏了一下周宵的脸：“哪有不理你了？只是懒得下去跟他们吃饭，我不饿。”

周宵轻轻扯了扯他的衣领：“去嘛，我们做了好多吃的，有两道菜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完成的，而且你不知道我爸和师父他们有多夸张，竟然还买了个蛋糕带过来，说是帮我补过生日。”

这几天卫呈远没心情做饭，几乎顿顿都吃着周宵不同口味的方便面大餐，卫呈远倒是不介意，不过他似乎才惊觉自己是亏待外加连累到了周宵。

而此刻周宵虽然口头上有些嫌弃的小别扭，但那双浅色的眸子倒是亮晶晶的，充满了隐隐的期待——卫呈远意识到这顿饭对他来说意义有多重大，生日只是一个由头，让所有他在意的人都聚在了一起，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所以在他看来，这顿饭就更不能缺了卫呈远。

可是周宵却还顾及自己的心情，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卫呈远心中一疼，让他忍不住低头亲了周宵额头一下。

周宵笑了：“你这是答应了？”

卫呈远“嗯”了一声，在心底轻声说着“抱歉”，然后又吻住了周宵的双唇。

男人才刚抽完烟，嘴里都是浓郁呛人的烟味，但是周宵毫不在意，在他看来这或许是能在这个寒冬里治愈自己的唯一暖意。

正当两人沉浸在这样的温情中时，一声不合时宜的轻咳声打断了他们。

周宵没想到来人是周恒，顿时有些脸红，尴尬地从卫呈远怀里抽离，然后小声咕哝着“我饿了”，便几乎是小跑着下了楼梯，十足一副搞地下情被家长抓包的孩子模样，有些幼稚，又有些可爱，但更多的却是让人心疼。

卫呈远深知周宵不管嘴上再怎么赌气都好，心里都无法完全割舍周恒这个亲爸。站在卫呈远的角度，他恨不得把这个碍眼的男人立刻踢出家门，并且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周宵不会反对。

但是周宵也不会开心，每一个受过伤的孩子心底，其实仍渴望着有一天能得到弥补和治愈。

所以为了周宵，卫呈远只好忍下对这个男人的反感。他看也没看对方就往楼下走去，周恒却伸手拦住了他。卫呈远抬起眼皮不耐地瞅着对方，他发现其实周宵长得很像周恒，无论是浅色的眼眸还是精致的鼻梁，截然不同的是两人身上的气质——那与年龄无关，卫呈远认为就算再过上多少年都好，周宵也不会像他这样冷静和漠然。

“我有事想跟你谈。”他看着卫呈远。

果然啊——卫呈远心里冷哼道，他不想跟周恒谈，但是他知道对方肯定不会就此罢休，便压低声音说道：“别选在今天，你没看见周宵很高兴吗？”

周恒愣了一下，卫呈远也懒得理他，转身就走。这些天的魔幻经历本来就让卫呈远憋了一肚子火，他一想起周恒是怎么对待周宵的就恨不得把对方拎起来揍一顿，但是周宵嘴角不经意浮现的笑意他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什么比周宵的感受更为重要——这是在他们还没在一起之前，就被卫呈远默默奉为真理的信条。卫呈远这个人外表看着糙汉，一副粗心大意不解温柔的模样，但他对周宵的宠细致到了会留意他的每一个喜好，在乎他的每一个微表情。

如果周恒想要破坏这种难得和谐的气氛，就让他立刻滚蛋，卫呈远是这样想的。不过这顿饭吃得还算平静，虽然基本上每个人都从周宵做的那道番茄炒蛋里吃到了蛋壳和盐块。

周宵有些懊恼，然后语出惊人：“卫呈远，你教我做菜吧！”

有旁人在，卫呈远只是轻轻摸了摸他后脑勺的头发：“明天我来做饭，不会再让你吃方便面了。”

周宵不以为然：“我觉得方便面也挺好吃的，我在美国的时候吃的那些才——”

话音戛然而止，大家似乎有些尴尬，只有南宇还不明所以地开玩笑：“薯条和汉堡不就是你这样的小朋友喜欢的吗？”

卫呈远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的同时，周恒也轻声对周宵说道：“生日快乐，周宵——虽然有些迟了，我特地挑的蛋糕，我记得你喜欢巧克力味儿的。”

其实周宵什么甜食都喜欢，而他就真的像个孩子那样容易满足，就像现在，他虽然低着头有些别扭地嘀咕了声“谢谢”，可他的眉眼却是舒展而上扬的，接过蛋糕也立刻吃了起来。

多年的隔阂和埋怨不可能因此而消失，但血亲之间也难以存在真正的恨。

于是几个人看似和谐地相处了两天，然而卫呈远知道周恒不会就此放弃。果然在一个南宇还在睡懒觉的上午，他故意提议让去参加项目进度会的韩泽带上周宵，这下他和卫呈远就有了独处的机会。

卫呈远不怕他，无所谓逃避，就是不想让他顺心，于是一会儿给海盗拌狗粮，一会儿又去休整他的电网工程，走来走去就是不给周恒开口机会，存心膈应他。

果然周恒跟了半天终于不耐烦了，踱到卫呈远面前大声说道：“我有事跟你谈，正好周宵不在……”

卫呈远挑衅似的拿起手机：“喂，花店吗，你们上次送的那种驱虫药——”

周恒终于忍无可忍：“卫呈远！”

卫呈远得意地挂断电话：“我还以为你不会有紧张着急的时候呢。”

周恒：“我要是真不关心周宵，就不会老大远从美国赶回来了。”

卫呈远：“哦，那之前二十多年你干嘛去了，现在才来扮慈父会不会太晚了？”

周恒一时语塞，卫呈远也懒得兜圈子了，直接摊牌道：“我知道你不赞成我们在一起，可是你别以为以退为进博取周宵好感，就能劝服他离开我了，我敢说你要是再在他面前提这样的话，他会立刻请你离开。”

出于卫呈远意料，周恒竟然叹了口气：“我知道。”

“那还有什么好谈的？”卫呈远皱起眉头，“总之只要周宵高兴，你继续扮你迟到了二十年的慈父我不介意，不过你最好装到底，你要敢再伤害他……”

“我没有装，”周恒否定道，“我承认我对周宵是不好，但他毕竟是我的儿子，我不会放任他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还浑然不觉——他太固执了，所以我只能找你谈，我希望你能离开他。”

“你有病吧，我不会离开他。”卫呈远没好气地说道。

“我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对凌晓峰和被他视为养子的你都没什么好感，”周恒厉声道，“难道你敢说，凌晓峰做过的那些事情你都不——”

周恒一句话还没说完，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不免心烦意乱地看了一眼，正准备摁掉时看清来电显示又还是接通了：“喂，韩泽，怎——”

因为离得近，卫呈远也听见了听筒里传来的不安的疾呼：“你们快来医院，周宵刚才被车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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