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父亲的怀疑

“爸？你怎么会……”周宵愣了半天，有些困惑地喊道。周恒忽然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类，让他原本就混沌的脑瓜更是迷茫一片了。

自从选择回国念大学后，他们疏离的父子关系基本就靠偶尔一通电话、几则短信来维持，算一算也差不多有4、5年没见了。现在那张脸再次出现在眼前，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得体和年轻。

失望、冷漠，原本柔软的心逐渐变得坚硬，这些都并非一个雪夜的遭遇就可以促成。在那之后周宵不管是努力学习还是故意惹事，周恒的态度都没有什么变化，他就像是在扮演一个父亲的角色，表面上看着合格称职，无可挑剔。只是他没办法入戏，就不可能会去爱这个多余的儿子。

在美国的那段时间里，周宵也想弄清楚为什么，他不止一次地想要跟周恒谈谈母亲，可是都被对方冷淡地拒绝了。就好像那段少年时的感情被周恒视作人生中的污点，他永远都不想再提。

所以周宵成年之后就立刻回国念书，不受疼爱的孩子心绪总是纠结反复，他有想过永远都不见周恒了，但是又忍不住幻想等他干出一番事业时，可以挺直腰板在对方面前神气神气。

就是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在自己此刻最难堪最脆弱的时候，对方竟然出现了。

“韩泽跟我说了你前天晚上出了意外，”周恒还算平静地说，“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决定回来看看你，你没事吧？怎么又跑到警局里来了？”

哦，我没事，那你回去吧——周宵很想这样说，可是在张嘴的同时仿佛也放跑了身体里鼓起来的气，只是怏怏叹道：“我没事，我只是在这里等卫呈远。”

相信韩泽也大概跟他说了卫呈远的情况，所以周宵也懒得解释，在一瞬间他心里涌起个卑微的念头，希望周恒能够坐下来陪陪自己，但是对方还是保持那样的姿势站着，显得疏离又强硬。

“我先不管你们是怎么回事了，”周恒说，伸出一只手放在周宵肩膀上，“你看看你的样子，还是跟我回酒店去洗漱休息一下再说……”

“我不去……”周恒的手都没使力，周宵就甩开对方双手扒在椅背上，一副誓死捍卫的模样，“我说了我要在这里等卫呈远！”

因为焦灼和缺乏睡眠，周宵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也就警惕凶狠了一秒钟，继而又像只哀叫的小兽那样瑟瑟发抖。见此周恒始终平静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之色。

就在这时，沈悠哼着小曲适时出现打破了这僵硬的局面：“周宵，头儿过来让我关心下你的肚子……咦，这是谁，你的朋友吗？”

“我爸。”周宵抬了一下眼皮，周恒也冲对方礼貌地打了一声招呼。

“你居然有个这么年轻的爸？”沈悠来了兴致，摸着下巴打量起来，“不说我还以为是你哥呢，周先生长这么帅，一点也看不出像是四五十岁的人哪！不知道有什么保养的秘诀，可以教教我？”

周恒波澜不惊：“我的确不像是四五十岁的人，我今年39。”

沈悠瞬间石化，心底快速盘算了一下，然后得出了一个惊人的大发现——未成年生子，原来二十多年的人就这么开放了！然后她揉了揉脸，重新堆起完美的笑容：“就说您像周宵他哥了，哈哈！”

她又转向周宵，将一张饭卡塞进周宵手里：“拿去，头儿的，随便刷！你可别学他那样，老是不好好吃饭，等你到了他那把年纪就知道厉害了！正好你爸也过来了，带他一起去食堂监督下人民公布有没有奢侈浪费呗。”

周宵焦虑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我不去，我要……”

“你要等卫呈远，你说过一千遍了，”沈悠郑重地点点头，然后凑近了把嗓音压低，“你可别告诉头儿是我说的，你放心，我们没有找到其他证据，时间一到就得放人……先前我进去打探过，嘿，你知道吗，你们小两口真是心有灵犀，我听见卫呈远在问头儿你怎么样了，他肯定知道你的固执脾气，明明自己都被怀疑是杀人犯了，好像还更担心你……”

周宵被吸引了注意：“他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挺平静的，就是有些累——这个年代早就不流行暴力审讯了你放心，吃一顿饭需要花多少时间，难道我们还能把他偷走不成？你希望他出来之后见到你这幅憔悴得让人心疼的模样吗？等下你们还来不及感受重逢的喜悦，他恐怕就要先送你去医院了……”

周宵固执的心终于有所松动，尤其是当他想把被子还给沈悠而站起来时，因为低血糖而有些站立不稳，身体的讯号让他意识到不能再逞强下去——我不能让他担心。

看着父子俩向食堂走去的身影，沈悠露出了深藏功与名的微笑，心想关键时刻还得靠姐姐我出马。

结果她抱着被子一回头，就看见某张大脸杵在眼前，吓得她直接用被子当武器揍了对方一顿。

“许星扬，你没事站在姐姐背后不吭声是什么癖好！你是在实验人吓人能不能吓死人吗！”

面前这个小伙子，就是之前被沈悠评价为“苦大仇深，又不勾人”的新人许星扬，虽然他已被调来快小半年了，行事做派还是异常地“新”，比如做事笨手笨脚地惹人恼火，查案子又充满初生牛犊的热血激情。

只是，他对伊甸园的案子格外地关注，激动得沈悠简直想要再给他加上一个“愤青”的标签。

“愤青”将被子捡起来叠好，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姐，你觉得那个叫卫呈远的人会是凶手吗？”

沈悠的重点错了：“什么姐，说了叫我仙女！”

“头儿说不能那样叫，太无组织无纪律。”

“……他还说啥了？”

“他说……”许星扬脸色有些不好，“证据不足，时间一到只能先放了卫呈远。”

“听上去你好像并不赞同啊？”沈悠扬了扬眉。

“我收集过连环杀人案的资料，这个人很可疑不是吗？”许星扬板着张脸，到真的有些苦大仇深，“当年所有人都被火烧死了，只有他活了下来，然后他离开本市，罪案停止，十年后他回来，罪案又再次发生……”

“你说的都很有道理，但前提得是这次的案件也是那个连环杀人犯所为，”沈悠摇摇头，“就算犯人忽然对女人产生兴趣，他为什么没有侵犯她呢？而且还那么不小心得甚至有些刻意地将凶器遗留在现场？”

“炫耀，”许星扬冷静地推断道，“许多犯下连续罪行的凶手逍遥法外太久，心理和作案手法都会产生变化……”

“得，还跟你仙女姐姐我讨论起犯罪心理学来了，”沈悠拿回自己的被子，“你想到的头儿也早就想到过，他以前还怀疑过卫呈远呢，可是查案讲究证据，光靠想象力是不行的，知道不！”

许星扬踟蹰几秒，然后才又说道：“会不会因为疑犯是头儿朋友的恋人，所以影响了他的判断……”

沈悠当即跳了起来：“你找死吧，竟敢怀疑头儿徇私！你这孩子思维这么跳跃曲折丰富多变，干脆别当警察，辞职回家写小说去吧你！”

她又用被子捶了许星扬好几下，才停了下来，冷静地想到我干嘛这么生气，头儿平时在背后也没少说自己的坏话，他活该。随后她又拢了拢头发，优雅地一挥手：“算了，不和你这熊孩子一般见识，既然你显得脑细胞都快蹦出来了，就去给本仙女买一份午饭回来——不要肥肉，少油，我在减肥！”

食堂这边，周恒用沈悠的卡给周宵和自己点了两个炒菜。他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也不带那种无法遏止的父爱关怀，他甚至连周宵喜欢吃什么都不记得了。临近饭店，食堂里陆续有人来往，开始热闹起来，就唯独他们两人占用的这张小餐桌安静得像是被隔离出来的真空地带。

两人相对无言、各自不是滋味地吃完了这顿饭，周恒才将筷子放下，看着周宵说道：“我了解过那个叫卫呈远的人的资料，他是在伊甸园孤儿院长大的，因为凌晓峰的资助才有今天的成就。”

忽然提到卫呈远，并且听上去口吻不是太友好，周宵也不乐意了：“哦，那你还查到什么是警察不知道的么？”

周宵心理本来就有气没出发，嗓门也提高了不少，要是换作其他人估计早就吵起来了，但是周恒只是皱了皱眉头，继续说道：“我后悔没有早点回来，插手管你们的事，现在我看得出来，你已经陷得很深了。”

周宵不客气地讽刺道：“你后悔的事不止这一件吧，让我想想，最最后悔的应该就是有了我。”

“够了，周宵，我只是想跟你好好谈谈……”

“可是我不想，涉及到要我离开他之类的话题就免谈。”

“你必须离开他，”周恒似乎也有些急了，“这个人不是你想的这样简单，我恐怕他和凌晓峰一样——”

话音戛然而止，周恒愣了愣，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同时周宵也敏锐地注意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质问道，“你认识凌晓峰？”

周宵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脸上出现狼狈的神色，随即他的眼神又晦暗下去，似乎不愿透露太过情况，只是沉沉地说道：“我只能说他不是个好人，当年我在国外看见连环杀人案的报道时，我心里就有种预感——是他做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