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接着周宵才一口气说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本以为卫呈远会立刻支持自己，却没想到男人并未急着表态，而是站起来拉着他的手。

“走，请你吃点东西冷静一下。”

“我不去。”周宵闹着别扭。

卫呈远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听话。”

周宵吐了口气，还是乖乖站起来跟着卫呈远走。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难抗拒对方的摸头杀。

卫呈远带他来到附近一家奶茶店，给他买了一杯红豆奶茶，想了想，又加了一杯法式奶霜。

“你什么时候要喝甜饮了？”周宵问。

“给你叫的，一杯在这里慢慢喝，一杯打包回去喝，”卫呈远领着周宵坐在店里最宽敞的那张桌子旁，“要不要再来碗小芋圆？”

“你把我当猪喂啊。”周宵咂了咂舌，拿起吸管戳着杯子里的珍珠，然后撒气似的猛喝了好几口。

他一直喜欢甜食，似乎就是因为甜食本身就有种魔力，能挽救那原本已经糟糕透顶的心情。总之，几口奶茶下肚，他的情绪已经比先前好了一些。

“你是不是不赞成我辞职？”周宵又喝了口奶茶，然后伸手戳了戳卫呈远的手指。

“我先问你，如果不考虑你爸和韩泽，你喜不喜欢这份工作？”

周宵愣了一下，却并没有想太久就点了点头：“我当初投简历也是挑着自己喜欢的公司，后来应聘成功我还高兴了好久，可是……却没想到韩泽是因为我爸的缘故才招我进来的。所以正是因为这样，我更不能再待下去了。”

“你真认为韩泽那个人是会为了经营人际关系，而留一个自己并不看好的人在身边吗？”卫呈远继续说道，“我跟他接触不多，但也听说他是出了名的挑剔和要求高，如果你没本事他也不会那样在意你被我抢走，还几次三番地想要把你抢回去不是么？”

“那是因为他认为你是坏人，要吃了我，”周宵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当初跟着他其实没少挨骂，他也夸过我的作品有灵气，可是现在我知道了前因，再回过去看就都觉得变味了……”

“你不相信他真心实意地认为你有才华？”

“我……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就算他说是，我也很难相信了。”

“那就不用他说，你自己来证明，”卫呈远继续耐心地说，“其实我总有一天也会离开这间公司的，并且也一定会带你走，但如果你现在问我的意见，我会告诉你，这是个最坏的时机。”

周宵睁大眼睛，安安静静地听他说。

“你现在负气离开，除了心理上逞一时之快之外，没有任何好处。你才刚毕业没多久，几个月就跳槽，被下一间公司问起时你要怎么解释？你还说过你很幸运，作为新人可以参与到这些大项目学习经验，现在半途而废又甘心吗？如果你怕被人看轻，就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辞职，是怎么进来的又有什么关系？你留下来好好做事，证明自己是真的有实力，到时候再一个漂亮的转身说再见，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自己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他微微倾身，手肘撑在桌面看着周宵：“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周宵把吸管含在嘴里咬了半天，仔细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其实如果冷静下来，他不是想不明白这些道理的，但说不定已是一时冲动递了辞职信才开始后悔。旁观者清，有时候身边人的一句话点醒，就能省去自己太多不必要的弯路，更何况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卫呈远。

想通了之后周宵就释然了，握住了卫呈远放在桌上的手蹭了蹭：“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呀。”

“那就赶紧回去画图好好报答我，”卫呈远笑道，“韩泽不会只是因为你是他朋友的儿子才重用你，就跟我留你在身边不仅是因为我喜欢你一样。”

“你还帮他说话，”周宵吐了吐舌，“他可不会这样夸你！”

“我帮他个屁，”卫呈远伸手轻轻敲了周宵额头一下，“我在意的只是你。”

周宵听卫呈远的话，暂时放下心中的郁结，把所有精力都投放到工作上去。后来他爸也有打过几次电话回来，周宵不是懒得接，就是一提到卫呈远两人就不欢而散地挂了电话。

韩泽似乎想修补关系，有找周宵解释过，但是每次周宵只是很官方地答上一两句，并不想多谈，事后他又寻思过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他不是不想原谅韩泽，而是他认为如果他们都不能真的接受他和卫呈远在一起的话，那到头来可能还是免不了争吵。

秋意渐渐转浓，卫呈远张罗完二楼的花园不够，还在湖边冲上了几颗梧桐树应景。

“要是有一天政府忽然想通，要把这块无人管辖的荒地收回怎么办？”周宵和海盗并排坐在一旁围观，“你这到处都是‘违章建筑’。”

卫呈远将浸满汗渍的白背心脱下，直接扔进周宵怀里：“要真有那么一天，可能这地方变得不那么讨人厌了也说不定，那我的全副身家被充公了也值得。”

周宵故作嫌弃地用两根手指将对方的背心夹了起来：“真有那么一天，首先就该禁止裸奔。”

他没有告诉卫呈远，其实他将南宇送给自己的那瓶润滑剂偷偷藏了起来。虽然他也不确定究竟什么时候能用得上，但每次想起来总不免有些脸红心跳。

卫呈远虽然每天都亲他，却从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周宵觉得两人现在这样也挺好的，他虽然已经做好了献身的准备，但总不可能主动提出吧。

再说，他真的很怕疼。

十月下旬的某一天下起了反常的大雨，温度一时之间骤降，周宵也在这天从手机新闻上读到了那个不祥的讯息：七夕那天晚上在海滨别墅被抓获并认罪的唐老板，于判决前夕在看守所上吊自杀。

这条新闻也上了热搜，引起了短暂的热烈关注。网民都说他死有余辜，骂遍他祖宗十八代之后，不知是谁带的头，忽然又开始起祭奠起林进和宋杰。虽然初衷也许是善意的，但是看见全网都飘着未打码的受害人生前的照片，周宵心里很不舒服。

“还放不下宋杰的死吗？”卫呈远摸了摸他发呆的脸，见到周宵摇了摇头之后又说道，“这个唐老板，口口声声承认自己是凶手，却又选择在判决前夕自我了断，在我看来倒像是一种无声的宣示。”

“宣示什么？”周宵问。

“他不是凶手，”卫呈远习惯性地掏烟，但顾忌到周宵又放了回去，“我猜可能是有什么把柄被于书年握在手里，他有口难言，却也不甘心就这样背上罪名。”

“嗯……”周宵安静了一会儿，又开口道：“我想去看看宋杰的妈妈，你说好不好？”

宋女士在大约一个多月前终于醒了过来，但不知是爆炸的后遗症还是受刺激太大，整个人已是一副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痴呆模样。为此何万山出于人道主义，还组织号召过公司上下捐款，大家凑了一笔钱将宋女士送去了城郊的养老院。周宵虽然薪资微薄，还是将自己的存款都捐出去了。

卫呈远知道这永远是周宵心中的一根刺，他深知再多的安慰也不及无言的陪伴，所以立刻就答应下来，第二天周末就带着周宵去了宋女士所在的养老院。

周宵买了很多东西带过去，还买了一大把白色洋兰，因为他隐约记得有次公司搞活动，负责采购和布置现场的宋杰就选了这种花，所以他猜测宋杰喜欢这种花，说不定也是宋女士喜欢的。

可是宋女士对他们的到来毫无反应，甚至对那束花也一样。她坐在床上痴痴呆呆地念叨着旁人听不懂的话语，跟当时决绝地用死亡为儿子讨回公道的模样已经判若两人。

“阿姨，你还认得我吗？”周宵试图跟她交谈。

“没有用的，”旁边的护工见了说道，“她对谁都是这样，只有对一个经常来看她的小姑娘稍微能有点反应，我还以为是她女儿呢，但后来一问好像只是远方亲戚。”

周宵见那护工五六十岁的样子，估摸着她口中的小姑娘和自己差不多大，也没将这番话放在心上，反而想着宋女士还有亲人在世真是太好了。

他们没有待多久便离开了。周宵见到宋女士这副模样很难过，一路上卫呈远都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慰他，一直到两人走到养老院楼下的院子里时，始终耷拉着头的周宵忽然感到后背一寒，忍不住回头看去。

“怎么了？”卫呈远问道，也跟他一起回头。

“我……刚才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看，”周宵望了望身后大楼上的窗户，然后耸了耸肩，“可能是我多心了吧。”

“你这两天神经都崩得太紧了，别想那么多了，回去好好休息。”

“嗯，对了，”周宵决定去想一些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便拉着卫呈远的手晃道，“你今晚要做什么菜给我吃？”

当两人的背影逐渐远去时，某个人影又重新出现在窗户前，将那把白色洋兰狠狠地扔出窗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