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想要我吗

周宵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大的理想抱负，学设计也只是因为还比较感兴趣，他从未想过自己还能演戏，而且还是和恋人一起演，虽然两人并不是演情侣，而是一个杀人，一个被杀。

事情的原委很简单，卫呈远本来就想方设法地要接近于书年，加上他特殊的背景，最后让他以艺术顾问和客串凶手的双重身份入驻剧组。剧本里凶手的戏份很少，平时都戴着面具，几乎就在最后露了一下脸，所以他的拍摄时间跟周宵的安排在了一起。

卫呈远没有骂周宵，而是让他写了一封保证书，声明以后再也不准私自行动，凡事必须报告老公。周宵虽然没好意思把“老公”两个字写下来，但还是被逼着歪歪扭扭地写了几句话，被卫呈远贴在了他身高够不到的地方，让他撕都没办法撕。

然后他带着周宵一起跟何万山请了一个礼拜的假，他俩每天连体婴似的一起行动已经在公司引起了不少议论，现在一起请长假更是几乎坐实了大家的猜测。不过何万山这种“过来人”也没有为难他们，倒是周宵觉得十分难为情，从公司里出来一路都在念叨大家都知道了怎么办。

周宵对别人怎么看待他的性取向倒是已经释然，只是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的办公室恋情通常都让人特别不自在，更何况又是上司和下属，还是两个大男人。

“都怪你，”最后周宵怪责到卫呈远头上，“就不能撒个谎让我们分开请假吗？这下大家都知道了，让我怎么好意思再回去上班……”

“不想上就别上了，”卫呈远淡淡道，“我养你。”

“谁要你养。”周宵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暖暖的，大概每个从小缺乏关怀的人心里都是极度渴望爱的，表面上毫不在意，内心却将对方的话像珍宝那样珍藏起来。

周宵从未想过自己会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或许他心底早就默默接纳了卫呈远对他的好，不过要不是他误会卫呈远喜欢姜眠，也许不会有勇气正视自己对卫呈远的感情。想来他还得感谢凌云颂无意中推了自己一把，大概是先入为主吧，周宵始终不觉得凌云颂像个坏人，当然这些念头他都默默放在心里，不敢跟卫呈远说。

先前晚宴上忽然出现并认罪的凶手，似乎让这一连续杀人案件尘埃落定，陆明璟最后一次找周宵了解情况时似乎也已经心灰意冷，也没再提过要他做心理辅导的事，不过他倒是提及一个奇怪的地方，就是那天中午邹铭正在城市的另一头陪客户打高尔夫球，有铁一般的不在场证明，是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电影公司的。

事情听上去是很奇怪诡异，然而周宵又想，于书年的狗腿子那么多，可能正好碰到一个跟邹铭声音很像的男人了吧，毕竟当时他也没见到对方的脸。本来按理说忽然冒出个人认罪，从表面上好似解除了于书年的嫌疑，可是那个没露脸的“狗腿子”提到过宋杰，因此周宵就始终无法彻底释然。

不过跟他之前一次次独自踩在刀尖上冒险不同的是，他现在有了卫呈远，不论最终能不能找到答案，他都不再害怕，也不再孤单。

他是那样不幸，因为一次迷路被卷入这一波又一波的复杂事件；但他又何其幸运，如果不是那天在分岔口走错，他又怎会遇到卫呈远。

“如果于书年是凶手，他又建主题鬼屋又拍电影的，反倒很符合那种变态杀人犯的炫耀心理，对于他这类人来说，如此的‘丰功伟绩’不能昭告天下是多么可惜啊，所以他会以各种方式来打下自己犯罪的烙印。就跟他明知道我和老卫看他不顺眼，还找到我俩，一方面是为了拿我们的出身当卖点炒作，另一方面也可以理解为挑衅哦……”

当他们在片场与南宇相遇时，对方先是花了五分钟象征性地谈了一下对于书年的看法，然后就开始没完没了地感叹他们居然在一起了，跟卫呈远设想过的一样，烦得他想打人。

剧组先在影棚搭建的实景里拍了三天，据说这些场景都是根据卫呈远的意见设计的，毕竟他算是最资深的“过来人”，最了解伊甸山不过了。周宵在其中饰演的算是男主角南宇的亲梅竹马白月光，正是他的不幸遇难让主角痛下决心要寻求真相。

周宵的台词很少，可他是那种从小见到人多就会怯场的人，几句台词背下来，薄薄的剧本都快被他捏烂了。导演又是个急脾气，看见他这样就想骂，幸亏被南宇及时拦住，否则——南宇看了一眼某个不停往这边抛眼刀的护妻狂魔，为自己机智地避免了一场“血灾”而松了口气。

后来周宵想到了一个办法，拍摄的时候只要卫呈远站在他目所能及的地方，他就能够摒除杂念安下心来，这样表面上他演着和南宇的互通心意，实则内心被卫呈远一个人填得满满的，早就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

演出来的效果反倒让导演很满意。因为按照最初的剧本，周宵跟南宇本就是一对情侣，只是为了过审才改为惺惺相惜的友情，所以恰到好处的含蓄表达才是最适合的。

周宵这是误打误撞到离暧昧还差一丁点的合适距离。

第三天的最后一场戏是两人回到了孤儿院，回忆起儿时一起捉迷藏的时光，周宵笑话南宇当年总是太粗心，自己躲起来等他来找等了老半天，结果南宇总是半途而废睡着了。南宇表示这一次一定会找到他，然后两人就在这充满回忆的旧房子里再次玩起了捉迷藏。

结果南宇还是没能找到周宵，只在废墟的转角处捡到了周宵掉落的戒指，戒指上刻着自己的名字。剧情到这里是隐晦地表示周宵被杀人犯掳走了。

接下来剧组便转战到山里进行实景拍摄，导演为求真实以及为博话题，要求大家在伊甸山上进行为期两天的拍摄，为了节省时间，剧组就在孤儿院废墟旁边扎起了Z篷。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工作人员忙着架摄影器材为第二天的拍摄做准备，几位演员象征性地走了两遍戏，天色逐渐暗下来，衬托出废弃教堂前的十字架格外的阴森。

卫呈远趁人不注意，悄悄走到周宵身边，捏了捏他的掌心，轻声问道：“怕吗？”

周宵看着那被挂上过尸体的教堂，脑海里又浮现出脏腑流满一地的场景，微微摇了摇头。怕是谈不上的，这世上哪个地方没有死过人，只是心里还会不舒服就是了。

现在周围人来人往的，但拍摄时会清场，卫呈远担心他一旦入戏会有身临其境的恐怖感，便俯身在他耳边叮嘱道：“明天开始拍的时候要是有任何不对劲就立刻喊停，别管其他人，知道吗？我在这里陪着你。”

周宵点了点头。卫呈远这个人大部分时候很凶，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就连表白都那样笨拙，但好像从很早开始，他就会默默站在自己身前，一声“别担心，有我在”胜过所有的温柔细语。

周宵忍不住又回忆起那次在这里发现尸体时的场景，那些可怕的画面困扰了他很久，但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遗漏了某些恐怖之外的细节——当时卫呈远抱着浑身颤抖的他，也是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别怕，我在这”……

“想什么呢？”卫呈远以为周宵内心还在纠结过去的阴影，伸出手指点了点对方的鼻尖。

“你是不是从那时开始已经喜欢我了？”对方温柔的眼神让周宵心中为之一动，“就是那次在这里，我被吓坏了，你一直抱着我……”

卫呈远笑了，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周宵认真的脸庞：“大概，比那还要早吧。”

“妈呀，吓了老子的狗眼哟！”正巧南宇走过来想叫两人去吃饭，看见他们腻歪在一起的样子，顿时酸成了柠檬精。

周宵还有些不好意思，卫呈远倒是十分高冷地横了对方一眼：“闭嘴。”

南宇又豪气地叫了一堆吃的请客，周宵早就饿了，便不客气地坐在草地上挑挑拣拣。八月底的山上已经开始转凉，夜晚更是有些冷，卫呈远担心周宵冻着，便起身回到帐篷里去帮他取外套。

这时候南宇十分神秘兮兮地把周宵拉到一边，往他手里塞了瓶东西。

周宵还惦记着他从那堆重口味食物里好不容易翻出来的小蛋糕，也没留心看南宇究竟塞了啥，还以为是防蚊喷雾之类的。

“这里又没蚊子，你给我喷雾干啥！”周宵想回去吃他的小蛋糕。

南宇一脸无语，接着又贱兮兮地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呀，你们今晚不是要睡一个帐篷吗？用这个正好…”

周宵满脸的问号，仔细看了看那瓶小东西的包装也不明白到底是啥。

南宇投降了：“润滑剂呀。”

周宵继续问号脸：“润滑剂？干什么用的？”

南宇差点吐血，他扶了扶额，然后凑近在周宵耳边轻声说了两句。

“怎……怎么可以这样！”周宵听得脸红心跳，差点把那个小瓶子扔了出去。

“卧槽，你们两个还真的只是纯洁地谈恋爱啊，”南宇不以为然地嗤之以鼻，“这是情侣之间很正常的生理需要，不信你问问老卫，看他想不想？”

周宵想起那次跟卫呈远在别墅的床上，还有后来回到家里对方扯开他的裙子乱摸，脸就更红了。他还记得卫呈远眼中的欲望，可是他一直对所谓的“一起睡”只有个模糊的概念，现在南宇送他个润滑剂，简直是简单粗暴地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南宇看他震惊又纠结的模样，“嘿嘿”笑了两声：“别告诉卫呈远是我给你的，等你们好事成了再谢我也不迟。”

估摸着卫呈远快回来了，南宇想赶紧逃离他的“作案现场”，不料周宵轻轻拉住了他。

“会……会痛吗？”周宵咬着唇低声问道。

这是一个涉及到尊严和隐私的问题，南宇不会轻易暴露自己是1是0的事实，而是拐了个弯回答道：“怕痛你可以喝点酒，反正你酒量差，喝一点就行。”

卫呈远拿着外套回来就发现周宵有些不对劲，他闷声不吭地吃着东西，自己给他披上衣服时还别扭地往旁边挪了一下。

“怎么了？”卫呈远摸了摸他的头。

“我……我困了！”周宵低着头。

现在还早，但是卫呈远以为他累了一天又回到这个倒霉地方有点抵触情绪，就没多在意，把他送回帐篷前，看着他进去。

“你先休息，我去帮他们看看器材的架设就过来，有什么事就大声叫我，我听得到。”

周宵进了帐篷，呆呆地坐了很久，然后把卫呈远给他的外套脱了下来，抱在胸前将整张脸都埋了进去。衣服上有着卫呈远的味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下定了决心。

他拿出藏在衣服口袋里的润滑剂和罐装啤酒，将润滑剂小心翼翼摆在枕头边，接着拨开啤酒的拉环一口气灌了下去。

卫呈远耽搁了挺久才回来，他还以为周宵已经睡着了，没想到刚进帐篷一个身影就扑过来紧紧抱住他。

“是不是做噩梦……”卫呈远问道一半，发现有些不对劲，周宵的脸很红，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脱掉了自己的衣服，只披上卫呈远的外套，从敞开的衣襟处可以看见大片裸露的白皙皮肤。

卫呈远的呼吸停了一瞬。

周宵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离，但意识还在，盯着卫呈远的脸轻声笑了起来——

“老公，你想要我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