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你是不是喜欢姜眠

感应到怀中的人不再挣扎，卫呈远仿佛受到某种触动似的，有些发烫的双唇抵在周宵耳边轻轻摩挲着。

“周宵，”他轻声叫着他的名字，“我喜欢你……”

其实，不论是精心的准备，还是笨拙的告白，千言万语的情感最终还是会化为这几个简单的字。周宵怔了怔，就算他能够猜到卫呈远的心意，亲耳听到这句话的感受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随后他又想起沈悠给他擦的腮红，下意识用手指去碰，摸到一手湿意，一时忘了眼下的场合，十分嫌弃地皱起眉头。

“你又不是狗，干嘛舔我！”

“……”卫呈远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脚步一滑，头靠在周宵肩头，刚才还像头气势汹汹的猎豹的他，瞬间变成了软绵绵的大猫。

“喂，卫呈远！你……”周宵猝不及防地去扶对方，可是他连半个卫呈远都架不起来，反而无能为力地跟着男人一起滑到了地板上。

沈悠在腮红里放了什么一目了然，并且效果好到周宵想骂人。

“卫呈远，醒醒！”周宵跪坐在地上，捧起对方的脸不客气地拍了几下，他本意是想唤醒对方，一想到先前他那样强吻自己，又报复性地多加了几分力。

不打白不打，他这样想到，可是卫呈远的脸都被他打红了，也只是不明所以地哼了几声，并没有要清醒过来的迹象。现在怎么办？抛下卫呈远独自一人离开这个鬼地方他是做不到的，可是像这样堂而皇之地坐在路中间，等会儿有其他人出现，或者于书年回来了又如何是好？

纠结间他发现身后就是一道房门，周宵瞬时灵机一动，心想暂时躲躲也好，等卫呈远醒了再说，便探身过去想扭开房门。这一过程无比折腾，因为昏迷过去的卫呈远仿佛还有些许意识，抓着周宵就是不肯放手，周宵一手被他抓着，另一手好不容易打开房门，发现里面一片漆黑没人在后，便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把卫呈远拖了进去。

他一边拖还一边在心里发誓，今天之后一定要去健身房好好锻炼，以免醒着的卫呈远他打不过，睡着的卫呈远他又撇不开。周宵不敢开灯，不过借着窗外和走廊的光线大致判断出这是一间卧房，布局是和酒店差不多的风格。

恐怕也是为了方便那些富商们“一时兴起”，二楼到处都是这样的房间，周宵嗤之以鼻地想到。他将门小心翼翼地反锁，又好不容易把卫呈远拖到床边，只觉得自己去掉了半条命，倒在床沿上挺尸。

难得都这样了，卫呈远竟然还抓着他的手。卫呈远坐在地上上身靠着床沿，周宵抓着他的手臂试了几次，发现自己实在是没有本事将他拉上床。

“对不起，你实在是太沉啦……”周宵喘着气，握着他的手轻轻摇晃道。兴许是药物的关系，卫呈远的掌心有些发热，蹭着周宵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

反正也挣脱不掉了，周宵轻轻摩挲着那层薄薄的老茧，许多画面突然就浮现在了脑海中：他们第一次碰面闹出的乌龙，卫呈远戴着眼镜专心工作的模样，他们一起改图一起吃饭一起经历的每一件事……

还有那句“我喜欢你”。窗外的烟花已近尾声，绽放出压轴的惊艳色彩。周宵已经记不得十年前的这个夜晚烟花是什么模样，但如果没有母亲在身边，12岁的孩子估计只会感到孤独和害怕。

周宵觉得自己的一生就是在那个夜晚被改变的，虽然他记不起前因，却不得不承担起后果。如果他没有跟母亲分开，那他后来也不会对父亲失望，那个夜晚注定了他将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周宵望着窗外看了很久，然后又收回目光，落到卫呈远身上，烟花在那张英俊面孔上印出短暂灿烂的影子。他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在卫呈远脸上戳了一下，就像是在确定他是否真正存在一般。或许是他太用力了，卫呈远含混不清地呓语了一声，然后伸手抓住了他作恶的手指。

这下他两只手都被对方抓住了。12岁之后，周宵一直认为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可是此刻有一个人就算是昏过去了，也紧紧抓着他不肯放手。

周宵一时间思绪万千，心跳的节奏也乱了，仿佛只剩下一件事可以肯定，那就是今夜的烟花真的很美。

“卫呈远……”他唤着对方的名字，心跳越来越快，却着魔似的把脸凑近看着对方，他也不理解自己这是想干嘛，就像他之前看烟花一样，他也盯着卫呈远看了好久，直到对方忽然起身吓了他一大跳。

他还以为对方醒了，可是对方只是爬起来晃了几下又倒了下来，把他结结实实地压在了床上。

“我的……不准跑！”他含混不清地喊了一声，周宵简直哭笑不得，刚才的深受触动变为了无语凝噎。

两个成年人的重量，再加上卫呈远不停乱动，使得床垫也陷了进去，发出了抱怨的声响。周宵觉得他还不如一直昏迷着，现在他迷迷糊糊的，脸埋在自己颈间乱蹭，双手也不规矩地在自己身上乱摸，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别……别亲我！”周宵双手捂着脸颊阻止卫呈远再次“中毒”，却反而方便了对方耍流氓，那双有着温暖老茧的手肆无忌惮地掀开了他的裙子，丧心病狂地乱摸着。

“住、住手！”周宵一张脸红透了，想踢开卫呈远又使不上劲儿，只能尽量往旁边躲，“别摸那里啊！”

两人混乱不堪地纠缠着，周宵脚上的丝袜都被他扯下来一只，那只手摸到他屁股时更是让他一个激灵，侧身往旁边滚去。

他这一躲正好踢开了被子，窗外的烟花映亮房间的一瞬间，让他与被子下的另一张脸来了个面对面。

只是，那是一张已经死去的脸孔。

这下周宵差点真的把卫呈远踢下床去，而那一脚落在卫呈远的跨间，让他痛得也清醒了过来。

“有人死了！”呆立了两秒之后，周宵惊叫着扑进卫呈远怀里，死死地抱着对方。

这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陆明璟蹲点蹲得越来越后悔，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没想到最后真的出了事。

他没有等来可以将于书年绳之於法的证据，倒是又等来一具尸体。他的刑警生涯仿佛越来越魔幻，想来也是讽刺。

死去的人是今晚参加派对的其中一个年轻男孩，19岁，死因在法医看来并无可疑——吸入过量毒品亢奋致死，同时身上还有多处性虐痕迹。而嫌疑人也几乎在同时就被捕获，也是今晚来参加派对的人，不过身份截然不同，是一家连锁超市的老板，姓唐，跟于书年一样都是挺有名的人物。

表里不一人面兽心的疑犯陆明璟见得多了，本来这个案子没什么可疑的地方。警方展开搜索时就在别墅花园里发现了慌乱的唐老板，看见警察他几乎立刻瘫倒在地，典型的不打自招。周宵也证实了他先前看见过唐老板慌慌张张地从二楼离开，和法医推测的死者死亡时间也能对得上。

这个案子表面上看，就是有钱人玩得太疯，玩过火玩出了人命，从道德上可以谴责于书年搞出这么个性爱派对，但从法律上来说跟他没什么关系。但是唐老板在交代了自己强迫那个男孩吸毒并玩SM后，忽然又莫名其妙地坦白林进和宋杰都是自己杀的，他就是那个备受公众关注和谴责的变态连环杀人犯。

这完全莫名其妙。伊甸园教堂案件之所以令人惊悚，除了凶手极度残忍之外，从他不留下任何痕迹的谨慎，以及特殊抛尸方式的诡异，都可以说得上是一个极度危险、狡猾甚至是高智商的罪犯，让人不寒而栗。而唐老板涉及的命案更像是意外多过蓄谋，如果他是那个连环杀人犯，怎么可能惊慌失措地去杀一个人，还那么不小心把精液留在了对方的体内呢？

而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对于林进和宋杰这两条人命的杀人细节，他先是说自己太乱了记不清了，然后又说他有严重的心理疾病，每次病发都会失去理智，做出些自己无法控制的事，譬如杀人。

妈的，简直把警察当白痴。陆明璟实在听不下去了，扶着额走出审讯室，正好碰上给他送咖啡的沈悠。

“把凌医生请来给这家伙做个评估，”他对沈悠说道，“如果他真有心理疾病，大概也就是臆想症了。”

沈悠把咖啡递给他，站在一旁欲言又止，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作风。

“怎么了？”陆明璟问。

“头儿，刚刚局长说……”沈悠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他说，等报告出来证实受害人体内的精液属于这个人，就、就赶紧让他认罪结案……”

“结案？”陆明璟握紧了纸杯，“结哪个案？”

“不就是，他承认的所有罪行咯，局长说——”

沈悠不敢说下去了，因为陆明璟已经气得手一抖，咖啡也洒了一地。

周宵录完口供从警局里出来的时候，发现卫呈远站在警局门口等他。他忽然就想起上一次来这里，也是跟卫呈远一起，但是自己走的时候却是独自一人。

时间过得真快，发生的改变也是那样大。他定了定神，朝着背靠在灯柱下抽烟的男人走去。又一次直面尸体让他心里很不好受，可是在看见卫呈远之后心就平静了下来。

卫呈远察觉到有人走近，扭头发现是他后，便摁熄了烟头。他的表情很平静，仿佛已经忘了就在不久之前他强吻了周宵，还对他表了白。

“问完了？”

“嗯。”

“没事吧？”

“嗯。”

“那回家吧。”

他冲周宵招招手，示意他跟上。折腾到现在已经是深夜，七夕已经过了，烟花也已经放完了，夜空下的一切都很宁静，似乎在宣示着这之前只是一个梦。

周宵忽然不甘心地往前追了两步，抓住了卫呈远没来得及收回的手。

卫呈远愣了一下，转身看着他，两人就这样在无人的大街上静默了好几秒。

“我问你，”周宵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问道，“你心里真正喜欢的是不是姜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