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小心老子X了你

周宵这一开口是语惊四座，连挥舞着炸弹的宋女士也愣住了。要是南宇在场，说不定会为他的即兴表演点赞鼓掌，没准还添乱来场三角恋，不过那家伙现在正跟众多好事者一起蹲在楼下，从他的角度看上去根本看不清具体发生了啥，或许此刻他仍然认定跟宋女士纠缠在一起的身影是于书年，巴不得他快点跳下去摔死。

“周宵你……”卫呈远迟疑的嗓音从手机里响起，首先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对不起，亲爱的，我没有听你的话老是任性闯祸……”周宵对着手机作深情状，说得自己也一阵头皮发麻，心里念叨着卫呈远拜托你好好配合不要拆穿我呀，然后又看向宋女士，“阿姨，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就像我现在这样，要是我今天不幸死了，却来不及打一通电话跟我最爱的人告别，我是一了百了，但我的爱人会多么难过啊……”

宋女士似乎被戳中心中郁结，愣了半秒，接着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她个子不高，能够擒住邹铭全凭手中致命的威胁，周宵能从她扭曲的五官里辨出那幅曾经姣好端庄的容颜，她应该是那种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独自一人咬牙将儿子抚养成人，所倾注的心血在那唯一的支柱倒下之后，便成为了噬心的符咒，令她化身为逞凶的恶魔。

“小杰他……他说他那晚有应酬，但是我们说好了第二天为他庆祝……他说他完成了大项目，领导很器重他，他总是很努力，上学的时候就很拼什么都要拿第一，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背景没有靠山，他不咬牙往前冲还能干什么？我这个当妈的没用，他生前不能给他好的生活，死后还不能为他讨一个公道吗？”

“阿姨，你别这样，宋杰知道你也会为你担心的。”

“哇……”女人哭得更伤心了，而她悲凉的眼神里透着一丝怨恨，“我不会知道他是这样想的了，你还有你的爱人，还有牵挂，可我什么都没有了！”

陆明璟在门外镇定“观战”，趁宋女士分心的机会冲下属打手势示意，他额角冒着冷汗，准备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只能硬闯。

“不，阿姨，你错了，亲情和爱情是不一样的，”周宵也开始冒烟，但事到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扯下去，“就像我说的这个人，没错，我是很爱他，可他一点良心都没有，阿姨你也听见他刚才是怎么骂我的了，我敢说我今天就算死了他也不会伤心难过，他之前还移情别恋，想要跟我分手……对了，我这条腿就是被他打瘸的，因为他威胁我说不分手就打死我！”

另一头的卫呈远差点把车开到马路牙子上：“周宵你他妈——”

“你住口！”炸弹在眼前，周宵的胆儿也特别肥，对着手机喝道，一边凶一边脑子转得飞快，就好像画图时忽然灵感涌现，“要是我妈在她一定不会让我受这样的委屈，阿姨，我妈跟你一样都是个好妈妈，她很疼我的，如果她还在，她一定不会让我误入歧途的……”

卫呈远听得心里日了狗，心想妈的你个死小子不仅白嫖我，还说跟我在一起是误入歧途是吧，小心老子真的日了你！

但是周宵的这通胡诌没有白费努力，宋女士看上去已经完全被迷惑住了，本来她的满腔悲愤就无处宣泄，现在有一个人让她找到了一点认同感，哪怕只是一个陌生人……

于是她吸了吸鼻子，犹豫着开口：“你妈妈……也不在了吗？”

周宵点了点头：“想必阿姨也是独自一人带大宋杰吧？我也是，我还没出生我爸就抛弃了我妈，我从小就跟我妈相依为命，我跟宋杰不同，我没他聪明有本事，但是我那时候的愿望也是有朝一日出头让我妈过上好日子……可惜，我妈没您的好福气，还没看见我长大成人就离世了……”

周宵的伤脚抗议一般疼得厉害，但都盖不住他心中逐渐涌起的针扎般的感受。这么多年来他从不在人前提起当年的往事，这还是他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剖白内心。周宵的注意力全在宋女士身上，没有留意到邹铭看着他的眼神也有一丝异样的变化。

“她走的时候我只有12岁，十年了，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年我跟她一起离开，是不是会更好？这样就不会留我一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阿姨，我跟你一样感到很遗憾，因为我们最爱的人，唯一的至亲都是忽然离开我们的。”

有人说过，人生就是不断地放下与分离，最遗憾的是来不及好好告别。遗憾会变成心结，甚至是心魔，让人痛苦挣扎无法解脱。在场的这两个人都受过这样的苦难，而电话另一头的那个人，也一样苦苦追寻着答案，直到现在都不肯放弃。电话仍然通着，卫呈远没有吭声，而是拼命踩着油门往周宵这头赶来。

“您一定也会想，宋杰离开之前在想些什么？自己跟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鸡毛蒜皮的埋怨，没有及时回复他的信息，为什么不多打几个电话关心他？”说着说着，周宵自己的眼眶也湿了起来，“后悔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但是人偏偏控制不住去那样想。阿姨，我曾经也走过极端，在最煎熬无助的那段时期我想过自杀，但是最终我都放弃了，因为我想通了，不管我妈走之前在想什么，她最想的一定是我平安无事。”

宋女士手一抖，炸弹差点从她手中落下，周宵先前就注意到了，对方的拇指一直摩挲在某个位置，似乎是要摁下才能引爆，于是他擦去眼角的泪水，继续趁热打铁：“我想宋杰肯定也一样，您唯一的支柱是他，他又何尝不是呢？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不管他去了哪里，他都不愿意看见您这样伤害自己的，阿姨，把炸弹放下吧。”

“可是……”宋女士紧紧握着炸弹，眼珠却因为动摇和迟疑而拼命转动，“可是我不能放过于书年……”

“可是于书年并不在这里，阿姨，就算你引爆炸弹，你伤害的也是无辜的性命，你抓着的那个男士，还有这位小姐，门外的警察，他们在这世上也有牵挂的人，把他们卷进来对他们公平吗？”

“那些警察不是好人！”

“不，阿姨，你看那位留着寸头的警察，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警察。我一直以为我妈是意外死的，但其实她也跟宋杰一样，是被人害死的，而这些都是那个警察告诉我的，这个案子过去十年了他都没有放弃，一直在追查真相，他不会让宋杰枉死的。”

“真……真的吗？”宋女士看看周宵，又看看陆明璟。

陆明璟隔着玻璃门很配合地点了点头，说道：“宋女士，这个年轻人说得没错，如果你一意孤行要引爆炸弹，凶手才是要偷笑了，这件案子的真相才会被永久掩埋。”

周宵的话音车轱辘似的加入进来，不给宋女士半点喘息：“阿姨，只有配合警察，才能让宋杰沉冤得雪……阿姨，我当年真的很后悔，为什么要跟她走散，为什么不紧紧牵着她的手……我真的很想你，妈……”

宋女士最后的防线终于溃决，她松开了邹铭，前伸的手臂仿佛想要搂住一个并不存在的身影。邹铭松了口气，看懂陆明璟眼神的暗示，小心翼翼地挪到一边，以免再次刺激到对方。为母则刚，而失去了儿子的母亲则是全天下最可怜最脆弱的人，宋女士愣在原地歇斯底里地哭着，那个炸弹仍在握在手中，似乎不会再被引爆了。

另一头，卫呈远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凌氏集团大楼的轮廓，那些悲恸的哭声仿佛从空气里飘了过来。他心中五味陈杂，周宵为了救人而胡诌的话里有多少真实的存在？他只想快点赶去那个年轻人身边，什么都不说只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这一边，宋女士虽然放开了邹铭，却没有走过来的意思，而门外的警察忌讳她手中的炸弹，暂时不敢轻举妄动，眼看又要陷入僵局，周宵只好再次挺身主动出击，他试探性地往前挪了两步。

“阿姨，其实你不用感到遗憾的，”他冲悲痛的妇人伸出手，尽量让自己显得真诚，“宋杰出事的那一晚，就在他来凌氏集团之前，我曾跟他在一起，我亲耳听见他提起了你……”

宋女士忽然止住哭泣，呆呆地看着周宵：“真的？”

“真的，除了载他那辆车的司机，我大概是见过他的最后一个人，我知道他最后的心愿，阿姨你想知道吗？你过来我说给你听……”

宋女士又开始抽泣，不过跟先前那种疯癫的状态不同，她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展现出她原本十分温柔的一面。她信了，冲着周宵走过来，周宵先是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接着压抑住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强烈紧张感，去够她另一只握着炸弹的手。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快要触到一起的双手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先前那个一直伏在地上的年轻女职员忽然跳起来，胡乱拍打着玻璃门叫着救命。

周宵跟宋女士都愣住了，邹铭最先反应过来，冲过来想要制住情绪失控的女职员，陆明璟也赶紧命人用最快的速度撬开了门锁。那个女职员却胡乱挣扎着，高跟鞋狠狠踩中邹铭，令他吃痛松手，与此同时失去重心的女职员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到了周宵跟宋女士——三个人一起狠狠摔倒在地。

卫呈远的车已经在不远处停下，他听见那头传来的异响，再次冲手机吼道：“喂，周宵，发生什么事了？”

回应他的却是一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