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在你嘴里产卵

尽管周宵的头脑有些发热，听到南宇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南宇长得很好看，想必少年时代也是让人眼前一亮，而死去的林进和宋杰也长得不错，甚至网上流传的那张十年前的照片，倒在血泊中紧闭着双眼的少年也能辨出生前那姣好的面容。

变态同性色魔，专门对长得好看的年轻男性下手，整个城市都传得沸沸扬扬。一想到宋杰死前受过非人的虐待，死后又可以说是死无全尸，周宵就算对这个人有些非议，心里也仍然堵得慌，他将红酒瓶攥得紧紧的，郁结难疏般地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卫呈远过去跟凌晓峰的关系比较亲近，见于书年的次数比南宇多，大概是因为自己长得并不是于书年的菜，所以他倒没见过于书年露出过南宇所说的那种眼神。他只是觉得那个人总是笑得阴恻恻的，多看几眼都讨厌。他也很清楚南宇这个人，嘴上说着不在乎，心里其实比谁都在意。

“知道他心怀鬼胎你还犯贱要拍他投资的这个什么鬼电影，”卫呈远皱着眉头，“你是穷疯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会答应？”

“我不知道个屁，你像问我意见的态度吗？”

南宇把手中的烤串一放，毫不退让地跟卫呈远对视着，这还是第一次他收起了嘻嘻哈哈的保护色，露出了那种卫呈远所熟悉的倔强本性。卫呈远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是将院长南远当做自己的父亲看待的，南宇比他小几岁，理应是受他照顾的弟弟。可是这个弟弟从小就特别叛逆，没少闯祸，让卫呈远每次见到对方都忍不住把他吊起来打一顿。

“之前我怀疑于书年的时候，你还一直瞎逼逼劝我放下，”卫呈远心里鬼火冒，嗓音却出奇地低了下来，“你又何必来淌这趟浑水呢？况且我只是怀疑，我根本没有实质性证据。”

“我有，”南宇面色缓和，又笑了起来，眼里的神色却有些冷，“我找人调查过他，他有几个小情人，还玩过未成年，男女都有，都是精致好看的无辜羔羊面相，很符合凶手选人的标准。”

卫呈远看了一眼周宵，发现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叹了一口气：“你认为这些事情我没考虑过吗？我从去年听说凌式集团可能要重启伊甸园项目就回国，然后窝在这里一直等待机会，我就是想看看，这个延续了十年的噩梦究竟是个什么结局。”

“我也想看看于书年究竟想搞什么鬼，”南宇抬起头，夏夜的晴空上还能看见几颗星星，“我不像你，既然警察说当年那场火灾是意外，我就相信它是意外。其实失踪的那些小孩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我很少待在孤儿院，我不喜欢我爸为了别人一辈子都要守在这个破地方，我那会儿做梦都想离开……”

南宇的话音有那么一瞬间低了下去，仿佛不想再说下去，但是很快他的唇角又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我现在还会做梦，梦见我和我爸没日没夜的吵架，十年前七夕夜那天，我负气从孤儿院跑出来，在很多人看来或许是很幸运躲过一劫，可是……我有时候真的很后悔。”

悔意，是一种最折磨人的执念。其实，卫呈远也一样，那些惨遭毒手的人不是他跟南宇的至亲至爱，真正令他们放不下的是南远。老院长一辈子的年华都奉献给了孤儿院，孩子们频频失踪时南远急得差点病倒，那张苍老而又无能为力的面容至今还时常出现在卫呈远的梦里，他衰老的身躯立在教堂下，口中一遍又一遍地问着为什么。为什么这一个无解之题延续了十年，执念让卫呈远变得阴沉乖戾，无法与这个世界握手言和，而南宇则是习惯用一副虚假的皮囊掩饰脆弱与悲伤。

最亲的人意外离世，而自己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我不想跟你一样没用”，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也一起烧死算了。

然而或许是他戴着这副伪装的皮囊太久了，久到麻木，久到害怕自己一脱下来就会彻底崩溃，所以他眼中的哀伤只是微不可见地闪过，随即又笑道：“卫呈远，有时候我真希望你的PTSD能康复，能想起当晚的火灾细节，好的坏的都说给我听。”

南宇很少直呼他的名字，这让卫呈远的心微微一顿。好的，怎么可能有好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卫呈远没有亲眼看见南远被烧死的惨状，可是人就是这样，明明结果已经不可逆转，明明知道那些细节只会徒增悲伤，明明知道只有放下才是最好的出路。

其实，卫呈远又何尝不是呢？他名字中的一个远字，就是他无法放下过去的最好证明。他看了看南宇，眸光又一偏，仿佛看向了遥远的过去：“我想我永远都不起来了……”

我希望是这样，他在心中暗暗说道，然后再次看向对方的眼神凌厉起来：“你要拍就拍吧，我不会再阻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算上我，我不管你动用任何关系都好，什么助理也好场务也好甚至是扫地工作都无所谓，你都必须把我弄进剧组，否则我打断你的腿，你拍个屁。”

南宇微微怔了一下，眼底浮现出些许感动，末了露出大概是今晚第一次真心的微笑：“好，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这时，一直被无视的周宵似乎不甘寂寞，猛地站了起来，卫呈远被南宇拐走的注意力才又回到他身上，当他看见已经空了的酒杯从对方手中滑落时，眼皮一跳，心中暗叫不好。

“我也要去！”一直被忽视的周宵忽然不甘寂寞地爆发，站起来大声嚷嚷道，空了的酒瓶从他手中滑落滚到地上，看得卫呈远眼皮一跳——这小家伙，居然趁他分神就喝光了那剩下的半瓶酒！

他对周宵的酒量印象深刻，赶紧迎上去接住步履不稳的对方，以免他栽进炭火里变烧猪。周宵在他怀里一会儿笑一会儿骂，神智有些不清，但还不至于像第一次那样将他认成外星人。

“我、我也要去！”周宵揪着卫呈远的衣服说道，“抓……抓住那个坏人，不能、不能……”

“你瞎凑什么热闹？”卫呈远皱着眉头，不过右手轻轻摸了摸周宵发烫的面颊，十分有揩油的嫌疑，“不准去。”

南宇眼中的感动逐渐冷去，转而酸溜溜地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不屑道：“艾玛老子狗眼要瞎了，怎么样，要借酒行凶吗？”

“我还没说你呢，”卫呈远越过怀中之人的头顶看着南宇，“你少在周宵面前提这些有的没的，我不想把他也牵扯进来。”

“可是你已经把他牵扯进来了不是吗？”南宇没有嬉笑，而是认真得反而有些严肃，像是变了一个人，“你真的栽进去了，我看得出来。”

卫呈远没有否认，他早就认清了自己对周宵的感情。曾经他也想过是否应该保持距离让周宵置身事外，但是不管有意无意都好，周宵已经被牵扯进来了，他能想到的是自己要尽力保护他，这样他才能安心。

“是因为姜眠吗？”南宇眼神一暗，追问道。

卫呈远刚想否认，安静了一小会儿的周宵又开始发作，把他的衣服扯成一团乱麻：“我就要去！不能、不能让这些人死得不明不白！”

周宵抬起头来看着他，漫天的星星都映在他眼中，亮得出奇，随即卫呈远才意识到那是泪光。现在耿耿于怀放不下的人，又多了一个。

“我要是你就把他看好了，”南宇往旁边站好，似乎是要离开的意思，“如果于书年真是凶手，让他见到周宵可能真会想要下手的。好了，今天谢谢你的款待了，稍后再联系。”

说完他就转身离去，月色下他的背影显得既潇洒，又孤独。卫呈远搂着周宵，心想不需要他提醒，模型那件事已经让他很后悔了，他现在恨不得把周宵栓在身上，最好24小时都能监控对方的一举一动。这样看来，周宵这狼狈的一砸倒是无意中合了他的心意。这年轻人任性，不肯戴护具支架，但是脚伤要完全康复至少也得一个月，这一个月他多走两步就需要卫呈远搀扶，至于一个月之后嘛，再怎么温水煮青蛙也能煮个半熟了……

卫呈远一边遐想一边弯下腰准备把周宵抱起来，以免被这个不省心的家伙七扭八扭地伤上加伤，谁知道他一动周宵就反击——周宵大概真的是后劲上头完全迷糊了，历史性的一幕又再次上演，而且，比之前还重磅。

他的双手放在卫呈远脸颊两侧，不像是捧倒像是揪住卫呈远的耳朵，于是就着他挂在半蹲不蹲的卫呈远身上的奇怪姿势，他像一头发难的小兽那样龇牙咧嘴道：“不让我去，我就在你嘴巴里产卵！”

说着他拽着卫呈远的脸，扑上去狠狠咬了对方双唇一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