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是他老公

卫呈远整个晚上都坐在包厢的另一侧，没人敢去找他K歌，也就没人发现他略微猥琐的行径。南宇笑他中招，卫呈远自己也不明白是什么道理，甚至觉得自己幼稚又好笑，但他还是忍不住避开周宵，拿着手机翻了一晚上对方的朋友圈。

周宵是属于那种心大又活泼的年轻人，他吃了什么好吃的，看见什么喜欢的东西都会顺手分享到朋友圈。卫呈远觉得，要是自己多出来的那间房间“恰好”是周宵最喜欢的风格，那么对方或许会抵制不住诱惑搬进来。他活到29岁，站到过巅峰的位置，也跌进过沼泽尘埃，却从来没有对谁这样惦记过。说实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追求一个比他小7岁而且个性完全不同的年轻人，考虑了很久决定还是用这样润物细无声、温水煮青蛙的方式。

就好像一幢漂亮的建筑，只要结构搭得好，就一定能屹立不倒，所需要的只是耐心。

因为不能被周宵发现，所以他坐到了另一个角落，但他偶尔还是望过来，他记得周宵不能喝酒，随时盯一盯免得谁又把他灌醉了。谁知道他刚看完一篇周宵分享的讲建筑风格的文章后，一抬头发现人不见了，那个大礼物盒子也不见了。

问旁边的人都不清楚，一直问到关宁她才说好像5分钟前看见周宵和宋杰出去了。卫呈远眉头一拧，周宵去送模型还合情合理，那个宋杰跟着凑什么热闹？卫呈远不喜欢那个年轻人，他也不知道自己默默关怀周宵所做的那些事，连当事人都神经大条未有察觉，怎么就被那个姓宋的看出端倪了。总之后来有几次项目上的接洽，宋杰总是有意无意地用一些轻微的身体接触来挑逗他，还暗示自己比周宵更好——各方面上。

卫呈远并没有当场发火，实际上被他视为毫无干系的人，他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他后来也发现宋杰看周宵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已经超越了正常的竞争对手上的敌意，所以他听说两人一起离开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得跟出去看看。

他走出包厢就开始打电话，“我们一起学猫叫”的彩铃响了两遍周宵都没接，这让他更觉得不妙，步伐也迈得更快了。

结果一出大门就看见拐角处三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拉住周宵，其中一个的手还不规矩地摸来摸去。

一贯冷酷高深莫测的卫呈远忽然火大，心里某个极为反差的幼稚声音在呐喊：我还没摸过呢！

他黑着脸跑过去，在那三个耍流氓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大长腿一抬就一脚一个踹倒架着周宵的两个人，摸过周宵的那个更倒霉，被他一拳头临幸了面门，直接牺牲掉了一颗门牙。

“你他妈是谁，敢惹老子，不想活啦！”门牙漏风，流氓摸到一手血，气得哇哇大叫。其他两个同伙也爬起来，骂骂咧咧想要还手，可是身高体型都跟卫呈远差一大截，只能像丧家之犬一样狂吠。

卫呈远把周宵护在怀里，脑子里某个念头像火花一样炸开，我他妈是谁，我是——

“我是他老公！”

简简单单五个字，却仿佛掷地有声似的，喊出来让卫呈远感到莫名的一身舒爽，仿佛他这一个多月来的暗戳戳行为终于被冠上了合理的名分。

如果不是卫呈远长得高大又能打，就算他是周宵他爸估计也不能吓到这些流氓。但是流氓还知道自己斤两，嗑药磕得软手软脚，一起上都没那个胆，表面上叫得凶，心里巴不得找个台阶下，听卫呈远这样说赶紧一边溜一边象征性放狠话。

“有本事看好你家男人，别让他出来到处勾人啊！”

卫呈远还没回敬，那三个人就跑过街口不见踪影了。他没看见宋杰，想问问周宵是怎么回事，一低头就闻到一大股酒味，周宵也对他的询问充耳不闻，软绵绵地把头靠在他肩上。

卫呈远稍微思考了两秒，就理清了线索，认为是宋杰故意灌醉周宵，然后抢了模型赶去凌式集团邀功。如果卫呈远是多事的人，这个时候他一定会打电话质问宋杰，但是他本来就不关心那些有的没的，大不了回头让何万山别再把宋杰塞给他就行了。

周宵被他拖开一步，脚尖还软绵绵地杵在原地，卫呈远干脆弯下腰手一捞，把对方整个打横抱起来。跟上次醉酒他那彪悍的发酒疯风格截然不同地，这次周宵安静地缩在他怀里，看上去不省人事，双手还本能地搂住卫呈远，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对方身上，卫呈远没有细想原因，只觉得还挺受用的。

他将周宵送回家，照例从对方的口袋里找出钥匙开门，灯亮的瞬间让他有种心头一热的感觉，仿佛这是很正常的夫夫日常。

他发现周宵已经打包得差不多了，床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已经捡到箱子里，不大的房间顿时显得有些空荡。所有能收起来的非必需品已经收起来了，就剩一个相框跟仓鼠笼子并排放在鞋柜上。

卫呈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相框表面那层玻璃擦得很干净，清晰地映衬出一个年轻女人温柔的面庞，女人怀里抱着个婴儿，那天真纯净的笑容让人一看心就一软。卫呈远忍不住伸出手指摸了摸照片上的那个小周宵。

他听周宵例行公事般地提过自己的父亲，却从来没听他提起过母亲。不提往往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打死不相往来的恨，要么就是只能追忆的爱。周宵把这个相框单独留在这里，肯定是担心放进打包箱里磕磕碰碰摔碎了，从他这样小心翼翼的举动就可以推测是后者。

卫呈远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他这辈子曾把两个人当做自己的父亲过，一个是孤儿院院长南远，一个是凌式集团前任董事凌晓峰，但是他们都死了。他忽然生起一种跟周宵同病相怜的默契，看着对方的眼神更柔和了。

他把周宵扶上床，用手轻轻抚过对方颜色有些浅的柔软发丝，然后滑到白皙的面颊上，描摹着年轻人干净姣好的五官，心里登时涌起某种悸动。

他俯下身来，因为离得太近，他可以闻到对方发丝间洗发水的淡淡香味，橘子味的，他这样想到。

他将手掌贴着周宵的脸，然后问道：“我可以亲你吗？”

周宵用轻柔的呼吸声做回答。

卫呈远十分不要脸：“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在贴近的那一瞬间，一贯沉稳不惊的卫大佬的心也轻轻地跳乱了节奏。周宵的双唇很软，大概因为醉酒的缘故有些热，一直烫到了卫呈远的心底，在那里点燃了一丛小小的火苗。

因为怕惊醒对方，卫呈远只轻轻亲了一下就松开，他的目光像月光一样描摹着年轻人的睡颜，又轻又温柔。

周宵看上去毫无反应，似乎是睡死过去了。于是恶向胆边生，卫呈远又俯身亲了他好几下，只是每一次都只敢碰碰唇瓣，不敢有所深入，倒不是怕吵醒看上去怎么也不会醒的周宵，而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就糟糕了。

卫呈远忽然就不想走了，他有很多很多话想跟周宵说，他精心设计的楼早已搭好，他真想周宵能立刻睁开眼看一看。卫呈远早已不再是那个年少轻狂的天才少年，他的锋利棱角与其说是傲气，不如说是无法做到与苦难握手言和，在这十年里卫呈远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带着一种麻木自我的目的性，唯独这一次，就像他当年领奖一样，莫名地欢欣雀跃，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自己的梦想。

他不停地抚摸周宵的头发和脸，简直恨不得立刻将对方和整屋的东西打包带走搬回家去。

这种激动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半夜，然后他决定就在这里等着周宵醒来，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周宵他喜欢他。

这种感情或许从第一眼起就已经萌芽，一开始他觉得他很蠢，后来又觉得他很特别，他为周宵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惊艳过，也被他偶尔笨手笨脚闹的笑话逗乐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视线总是追着年轻人的一举一动。卫呈远回到这个城市以及接伊甸园的项目都是有目的的，他觉得一代又一代人名义上的努力都无法改变伊甸山的本质，就像这个欲盖弥彰的名字一样，这里根本就是地狱。

他却没想到，自己在这里遇到了真正的天使。

天使正在睡梦中挣扎，根本不知道他的领导正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策划如何变成他的老公。到了早上周宵总算在生物钟的影响下，头晕脑胀地醒来，昨晚发生的事在他脑中碎片般地快速掠过，他还没来得及拼凑出一个大概，一起身看见卫呈远坐在他家的飘窗上抽烟，吓得差点滚到地上去。

“你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我家！”周宵惊得舌头都要打结了。

“哦，”卫呈远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你昨晚喝醉了，我送你回来的。”

卫呈远等着他再继续问“你为什么一直没走”，自己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告诉他“等你醒来一起搬家”，这是这个毫无感情经验的男人所能想到的最浪漫的告白了。却没想到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好事。

他觉得一阵心烦，这才不到8点，哪个要死的敢打扰他，拿起手机正要摁断，却发现是何万山打来的。他想何万山很有分寸，不会没事找事，虽然满脸不耐烦还是接通了。

“喂，怎么——”

“不好了，宋杰死了！”何万山焦虑和惊恐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刚刚鬼屋那边的工人赶早去施工，就发现了他的尸体！天哪，怎么会这样，他……”

何万山又急切地说了几句，卫呈远却没听进去，他心中某块石头砸了下去，带着一种怀疑竟然成真的钝痛感。

他听见自己以一种奇特的声音问道：“工人有没有说他的尸体是什么样？”

床上的周宵听到尸体两字，又见到卫呈远乌云密布的脸色，真的从床上跳了下来。

“咦，这个……”何万山似乎奇怪他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回答道，“那个工人说尸体被开膛破肚，吓得他差点心脏病发，赶紧屁滚尿流地去报警……警察已经联系过我了，一会儿就要来公司问话，你和周宵也赶紧来吧。唉，真没想到我公司的员工会发生这样不幸的事，小宋还那么年轻……”

卫呈远默默放下了电话，再次抬起眼眸的时候，周宵莫名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可怕。

开膛破肚……那么必定会少了一根肋骨。

这不是巧合，宋杰是第二个牺牲者，历史重演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