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佬暗示同居

那天在警局门口，卫呈远终究是没有等到周宵，他被记者烦得更呛，他可不想凶残的闪光灯再吓到那个年轻人，便杀出一条血路头也不回地开车走掉了。

南宇借着凶杀案一再曝光挤上头条，卫呈远也因此蹭了他的热度，不论他愿不愿意。过气设计师在这几天里又涨了不少人气，甚至还有几个业主“慕名”而来，指明道姓要他负责设计方案。

毕竟这个年代，黑红也是红，人们不会关心你人品如何背景如何，只会在乎话题度有多热。何万山一开始是没有把卫呈远当一回事的，从他只给了他一间作废的阅览室和一个菜鸟周宵就看得出来，顾问总监听着高大上，其实根本就没任何实权，也使唤不动任何人。不过卫呈远看上去也不像是愿意和别人合作的人，当然他也不需要，从结构、外墙到内装他都能一手包办，全才到顶别人一个组。何万山乐得公司可以增创业绩，替他揽下了城西美术馆和政法大学图书馆的项目。

卫呈远没任何表态，总之何万山塞给他什么他就做什么，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这年头经济不景气，行内不好混，一个人同时跟进几个项目是常有的事。卫呈远脾气是很硬，但好在敬业效率又高，当然何万山怕他吃不消还是口头上要韩泽那组的组员予以配合，把韩泽气得够呛，暗自也跟对方较劲动用自己的人脉拼命揽项目，整个公司就在让老总欣慰的良性竞争下欣欣向荣地发展下去。

到目前为止，至少从表面上看来，除了专案组的警察焦头烂额之外，其余的人和事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影响。投资商自己旗下公司的职员死在自己的项目地盘上，如果是建住宅那自然是十分恶劣的影响，但对于即将完成的鬼屋，反倒是提前增添了几分惹人注目的噱头。

似乎所有事都朝着预期的轨道发展下去，不会因为一条性命的丢失而有所阻碍。林进是一个非常有抱负的年轻人，勤工俭学，成绩优异，大好前程才刚起步就此中断，有关他的生平也只是寥寥数语记载在警局的卷宗里，等待着跟十年前的案子一起泛黄蒙尘。

周宵没能帮警局成功拼出拼图，他连续几晚都做噩梦，无一例外都梦到那条似曾相识的走廊。他走到走廊尽头，迟疑地端详着那扇厚重的木门，却还未伸手门就由内被打开，接着他惊恐地瞪大双眼，看着门缝一点点被拉开——他总会在此时就被惊醒。

他不知道这个梦是什么意思，或许是他对伊甸园别墅的第一印象就不好，再加上发现尸体的心理阴影加持，才让他反反复复做这个梦吧。卫呈远让他缓了几天才又带他去了“心脏”别墅，在头顶那幅巨大画卷的阴影笼罩下，男人很严肃地问过他要不要再跟这个项目。

“要。”周宵想了一分钟才认真回答道。一个简简单单的字，却让他积郁多天的心顿时舒畅，对方并不多问什么，却帮他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就好像那次他感冒一样，谁都能看见这个事实，却只有卫呈远问了。他望着卫呈远挺拔的背影，内心第一次涌起了名为信任的情感。

于是在接下来的相处中，他不再怀有最初的抵触与不安，渐渐地他发现卫呈远这个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虽然自己做错事他还是会毫不留情地指出来，但是他不会浪费时间去骂，而是会一针见血地指正出来，对于只要不把自尊心看得高不切实际的新人来说，跟着这样的人反倒能学到更多的东西。当然周宵并不知道，如果换成是别人，卫大佬连纠正一句都懒得。

有一次周宵画图，卫呈远过来指导，看着看着他就很自然地覆上周宵握着鼠标的手，周宵因为专注屏幕上的图像倒没有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宋杰忽然敲门而入，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愣，随即又笑着说是老总叫他过来帮忙细化图纸上的内容。

不知道为什么，周宵第一次对宋杰这个人产生了讨厌的想法，他忽然就觉得自己跟卫呈远两个人待在这间办公室挺好的，不需要第三个人的介入。不再做噩梦之后他也恢复了正常的工作节奏，日子看上去依旧会平平淡淡地继续下去。

六月底，周宵回学校领了毕业证书，跟其他同学都有家长相伴比起，他穿着学士服站在一旁的模样显得孤零零的。他爸连电话都没打一个，只是发了条短信祝贺他毕业，周宵也懒得回，站在人来人往的教学楼前自拍了一张戴着学士帽的灿烂笑脸，还分享在了朋友圈，第一个来点赞的是卫呈远，他没有在意。他更不会知道卫呈远还偷偷将这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谋杀案的阴霾随着盛夏的到来一扫而空，伊甸园鬼屋的图纸如期完成，周宵收拾好了心情工作，逐渐能适应卫呈远的节奏，偶尔天马行空提出的想法还得到对方的赞同。周宵这样的年轻人缺乏经验，容易纸上谈兵，但是卫呈远不同，他能帮他将看似不切实际的空洞念头转变为现实，周宵也能从中获益良多。他嘴上叫着韩泽师父，那是不曾改变过的伯乐之恩，但实际上他心里早就把卫呈远当成真正的良师了。

于书年动用关系快速拿到了审批，在鬼屋正式施工的这一天，他一高兴，豪气地大手一挥，请了何万山和项目组成员去了凌式集团名下的一家高级会所。虽然严格来说所谓的项目组成员只有卫呈远和周宵，但是象征性帮过忙的也都跟着去沾光，包括周宵不喜欢的宋杰。

名利场上有人硬着头皮上，有人心机，有人漠然，怀揣着各种心思的人在这一天聚集在了一起。只是谁都没有料到，这一天晚上所发生的意外又将平静的生活推上风口浪尖。

周宵是最不想去的那个人，纠结了半天还是挪到卫呈远跟前：“领导，晚上我想请假。”

“你有事？”卫呈远抬了一下眼皮，又专注于手头的工作。开着空调的房间里他只穿了一件背心，露出来大片麦色的皮肤，随着他一丝不苟的精细工作而浸出一层薄汗。都说专心做事的男人最帅，从客观上来讲周宵也觉得自己的领导很帅，不过他面前那个精巧的模型更是让人惊叹。何万山从邹铭那里打听到于总有收藏的爱好后，就求着卫呈远做了这个鬼屋模型，当然他本来只是想让卫呈远拿着设计图去模型厂定一个，却没想到这个十佳全能员工干脆自己动手了。

今晚就要将这个模型送给于总，卫呈远正在做最后的修饰工作。他将水晶做成的装饰固定在四个角落，小小的树形装饰被巧夺天工地赋予了无数个雕琢面，将散落在空气中的光线抓了个牢实，形成无数条迂回又灿烂的折射线条，最后投射到中间按效果图做出来的模型上。

周宵现在倒是没心思欣赏这件杰作，他扯着手指开了口：“我的房东说要卖了房换大房给儿子结婚用，硬是要逼我搬走，赔偿金都给了，一周后就会带人来收房，我不搬也没办法……临时要租到满意的房子好难，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地段还不错又不太贵的房源，昨天加班没空去看，今天下班后再不去我怕房东以为我没诚意就租给别人了。”

卫呈远想起他那屁大点的蜗居，自己转个身都费力，他笑了笑，拿起一个圆形的玻璃罩放在模型的底座上，又打开紫外线晒灯烤干胶水。办公室里有一半的闲置空间堆满了周宵的折叠床、漫画杂志和各种零食，另一半地方则摆着卫呈远的小型工具架，整整齐齐地放满了各种琳琅满目的工具，心情好的时候他会拿着榔头帮张雯修个柜子，又或者是给走廊被蹭花的墙面补个漆。

“找不到地方住没关系，我那儿地方大，还有个多的房间。”

或许是卫呈远说得太坦然了，倒是没让周宵产生任何微妙的念头。他单纯地以为卫呈远只是在邀租，他大四在另一间公司实习的时候就已经搬出宿舍，当时日子过得紧巴巴，也是一边打工一边住在被隔成五六间的狭窄合租房里，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再找人合租，只是觉得卫呈远住的房子一定又大又贵，他再涨一倍工资也租不起。

话题就这样被带偏了，他暂时忘记了自己请假的初衷，正在想要如何拒绝自己领导的好意，真正的大领导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太棒了，简直就是艺术品！”何万山首先看到了那个模型，对卫呈远一番不要钱似的夸奖，然后又看向周宵：“小周，后生可畏啊，我跟于总说了这个项目的概念是你提出来的，他相当满意，今晚你可得好好表现，往后机会数之不尽啊。”

他言下之意很明显了，那就是不论为了讨好客户，还是为了公司的颜面、周宵自己的前途，他都应当出现在今晚的庆功宴上。凭良心说，何万山是一个很好的老板，商场上他也会随波逐流的见风使舵、圆滑世故，然而在他心中还是有一杆称，公平地称着底下所有员工付出的汗水和劳动。在这行里，很多新人往往不止做着绘图的工作，他们昼夜不休地修桥铺路，最后签名栏里交给上级签名，立上别人的丰碑。能为新人考虑的老板已经是凤毛棱角。

这些卫呈远都看在眼里，但是刚走出象牙塔的周宵还不明白自己老板的用心良苦，他本能地想要推掉不喜欢的应酬，不提租房的紧迫问题，光是上次喝断片的经历就让他再也不想重复一次。

所以他一时语塞，继而又求助似的看向卫呈远。

这个时候卫呈远如果替他出头，何万山就算不高兴也会准许，因为卫呈远很少提出什么要求，但往往提出的要求又不让人反驳。卫呈远只花了一秒钟就想清楚，他并不愿意周宵成功租到房子，于是就表面正直内心很阴险地推波助澜：“既然于总这么赏识，就让周宵亲手送上这份礼物好了。”

看着周宵懊恼的表情，卫呈远心中涌起一阵不道德的窃喜，接下来他要好好想想怎样才能不着痕迹地劝周宵搬到他那里去。他在心里留有某个角落，一厢情愿地护着这株幼苗，希望它有一天能开花结果，却怎么也没想到他隐晦的追求会给周宵带来那样大的伤害，事后回想仍然会有隐隐作痛的悔感。

等老总笑着走出去，周宵赶紧拿出手机想跟房东求情，不经意的一瞥发现宋杰站在门外，看着他的眼神里有一瞬而逝的怨恨。

周宵愣了一下，但随即又说服自己大概只是看错了。

结果出人意料地，晚上的酒席上并没有见到于总，邹铭倒是在，他解释说于总有事耽搁了，让大家一边吃一边等，然而等吃完转战到包厢唱K时，传说中的财团大BOSS也没有出现。

邹铭接了几个电话后转述道：“不好意思，于总那边临时接待了一位很重要的客人走不开，他让我好好招待大家，一定要玩得尽兴。”

何万山问：“于总太客气了，他现在还在公司忙？”

邹铭：“是的，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何万山点了点头，挪了两个位子，找到了缩在包厢角落里默默喝可乐的周宵，就着震耳欲聋的飙歌声在他耳边费力说道：“于总还在公司开会，你把这个模型给他送去吧。”

凌式集团总部周宵去过一次，当时他把资料交给秘书就走了，所以他认为这次应该也见不到大老板不会有压力，加上这意味着他可以提前开溜，所以他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可乐，领命拎起礼物盒就准备走。

宋杰忽然端着两个杯子过来，说要跟他喝一杯。这段时间宋杰虽然经常过来找卫呈远，但基本上一句话都没跟周宵说过，所以他忽然示好让周宵有些莫名其妙。

“我性子直，平时可能多有得罪，”宋杰看上去喝了不少酒，脸很红，“趁今天这个机会跟你说声对不住了。”

周宵想，他哪是性子直，他根本就圆滑得看不清角，长着一幅跟他同龄的脸，心思却比自己深多了。他往宋杰递过来的杯子里看了一眼，不是酒而是饮料，便无所谓地喝了。

然后他放下杯子，就看见宋杰拎过那个礼物盒，笑着来拉他的胳膊：“我送你出去打车吧。”

原来他刚才都听见了，只是周宵有些困惑，会所虽然大又不是迷宫，他还不至于找不到路，干嘛需要人送。但是特意拒绝又会显得太奇怪了，所以他就跟着宋杰走出了包厢。

电梯里两人都不说话，显得有些尴尬，好不容易门开了，周宵试图接过那个盒子，没想到宋杰伸手挡了一下。

“我送你去吧，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宋杰看着他说道。

周宵摇了摇头，他并非担心宋杰抢功，而是单纯地觉得没必要，但是以己度人的人不会这样想，宋杰的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你只是运气好罢了。”他凑近周宵说道，好看的五官也在这一瞬间变得扭曲。

周宵愣了一下，宋杰手一扬，某种冰凉的东西泼了他半身——是酒。电梯门开，这个忽然变脸的同袍拿着礼物盒大步走出去，周宵赶紧追，走了两步却忽然脚步不稳差点摔倒。

怎么回事，他只是被泼了酒而已为什么会晕？难道宋杰给他喝的那杯饮料里也有酒精？周宵扶着墙出了会所大门，看见宋杰正在几十米外的路口拦车。他想追上去讨个说法，咬着牙跑了几步，那种隐约的眩晕忽然潮水般涌涨，心头猛得一悸，他勉强扶住了一棵行道树才不至于摔得太难看。

就算是酒也不会让他这样无力……他心里还没来得及理出一个可怕的念头，耳边便传来了说话声，有谁用力把他拉了起来。他努力睁着双眼，却始终没法聚焦。

“长得不错，”一只手蹭过他的面颊，惹得他瑟缩了一下，“跟哥哥们去玩玩？”

说着那只手不怀好意地沿着他的下巴滑了下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