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喝醉了又被大佬捡到

周宵抱着自己的一大堆杂物来到阅览室的时候，卫呈远正脱了风衣，光着膀子在那里擦窗户。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轮廓，不得不说他的身材真的是挺好的，好得时不时就有女同事慢悠悠地打门口路过，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边偷窥边傻笑。

很久之前，何万山忽然心血来潮关心起大家的精神文明建设，就腾了个地方搞了这么个阅览室，从各种专业书籍、文学名著到三流小说应有尽有，但是干设计的不加班都万幸了，有那个美国时间坐下来看书喝茶才见鬼了，所以慢慢地这里就沦为跟健身房同样的下场，公司上下的精神和身体建设双双陨落。

保洁的阿姨不在，前台帮忙着把这间名为阅览室实为杂物房的房间收拾了下，总算还让人进得去，卫呈远用阅览室的小木桌拼了两张工位，靠窗的地方有一张沙发，不过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各种落灰的精神食粮。用过的展板、小推车、破掉的羽毛球拍，琳琅满目更是应有尽有。

这样的地方实在不怎么样，何万山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实际上还是给了个下马威。不过卫呈远似乎并不在意，他擦好窗户后从沙发上跳下来，指着自己对面的那个位子对周宵说：“你坐这。”

韩泽到底还是没有扭得过老总，混到这个位置他受过的委屈比这多了去，发发牢骚纾解心中的怨气后，只好把周宵拉到一边安慰：“你很有天分，我不会看错的，所以我认定了你这个徒弟。反正都这样了，你就过去暂时先帮我盯着那个人吧。”

周宵第一次当“间谍”，实在是很想找个人问问该怎样和卫呈远这个“大奸臣”相处。虽然这个人臭屁得容易让人炸毛，但总体来说他没什么毛病，对自己也不坏，周宵跟其他人一样对他感到好奇，但好奇是一回事，相处则是另一回事了。

周宵抱着他的电脑走到桌边，还没想好说点什么，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感冒加重了？”卫呈远问。

周宵生怕他又给自己乱放假，揉了揉鼻子说道：“我有点鼻敏感，我帮你一起收拾吧，这地方太乱了。”

说完他就动手，当开始干起活儿来那种不适和尴尬似乎就无影无踪了。周宵有轻微的强迫症，卫呈远擦窗拖地搬柜子，他就拿着一叠湿巾在旁边抹蒙灰的书籍，抹好之后晾干，晾干之后一本一本整整齐齐放回到柜子里。所以当卫呈远在一片喷嚏声里做完所有粗活时，角落里的书籍他才整理出一叠，卫呈远看着周宵蹲在墙角的身影，后脑勺那戳浅色的头发不停晃动着，一片死寂的心忽然就被戳中萌点，觉得周宵就像是只待抚摸的小奶狗。

不过要是真上手了，估计这只小奶狗会咬人。跟周宵的纠结不同，卫呈远是那种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干脆作风。他要求周宵来跟自己，除了真的赞同他的点子外，还有那么一丁点才刚刚冒出头的私心。背对着他的周宵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他又理了一叠书出来后累得够呛，扭头发现沙发已经被卫呈远收拾干净了（尽管是很粗暴地把书推到一边），便不顾形象地扑上去葛优瘫。由于吃过两颗感冒药，躺了没多久竟然生出困意，当前台张雯探头进来时，周宵已经头歪到一边睡着了。

何万山到底还是讲究面子，要给他办个欢迎宴，所以让张雯来问他想吃什么，而酷得不能再酷的卫呈远连一秒钟都没思考，只是吐了两个字：“随便。”

等周宵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上已经多了一条可达鸭的薄毯，他想了想便明白过来应该是卫呈远看他睡着，好心从他那堆搬过来的家当里拿来替他盖上的。卫呈远的临时办公桌正好背对着沙发，周宵撑起上半身，看着男人对着电脑屏幕，惊叹于对方的效率真高，居然就开始画起了效果图。

卫呈远一丝不苟的后脑勺好像长了眼睛似的，不用回头就说道：“醒了吧，起来帮我找个资料。”

他的话音不重，听着不像命令，自然得好像周宵不是刚睡了一大觉，而是去了个厕所方便回来，再继续接着工作一样。这个上司倒是奇怪，要知道像韩泽那样讨厌繁文缛节的人，第一天正式上班都会跟周宵象征性地谈谈工作内容和未来规划。周宵应了一声，从沙发上起来，把他的可达鸭毯子卷成一团放到一旁。他注意到卫呈远工作时戴上了一副黑框眼镜，再加上神情专注鼻梁坚挺，倒少了一分戾气，多了那么点老干部的味道。

他也没空去遐想什么，打着哈欠开电脑找资料，他才来公司没多久，一半的时间干点跑腿的活儿，剩下的一半时间还没能将师父传给他的公司项目资料文件看完。他可不像宋杰，硬是花了几个通宵将所有资料啃完，还自己做了份总结报告交给韩泽。周宵偶尔灵机一动的时候脑子转得很快，其余时候他也承认自己慢吞吞像只蜗牛爬。

五分钟之后周宵彻底清醒过来，似乎头也不疼了，看来这一觉功不可没。坐在对面的卫呈远传了他一份当年伊甸园别墅的设计图过来，让他了解加学习，周宵心里一激动，颤抖着手指打开，就像是盗墓人挖到了宝藏似的，更何况卫呈远还是活的，他有问题随时抬头就可以问。

周宵还沉浸在可以接受传奇项目的洗礼教育时，张雯过来提醒他们去吃饭，他这才知道晚上还有饭局。任何设计行业都是和加班相亲相爱的，忙起来没空参加饭局，闲下来更不想去，何万山体谅大家这种苦逼的加班狗心理，一般都将饭局定在与公司写字楼相望的商圈里，这样大家走几步路吃完饭就可以回家，还不用发愁回家吃什么。

现在的工科行业已经不像从前男多女稀少，至少周宵的公司女性还不少，出电梯之后他就被几个女人围在身后，跟他的新领导保持开了一段距离。遥望着那高挑挺拔的背影，一群女人在身后低声叽叽喳喳着，不时迸发出笑声，不过卫呈远也没回头。

不管是男的女的，公司里还没结婚没着落的人真不少，有时候时间拖得久了麻木了，内部消化是一种无奈的妥协，但是能让人眼前大亮的几率堪比中彩票。像周宵这样太年轻的一群姐姐们不好意思下手，卫呈远这样适龄多金才华与颜值齐飞的对象就另当别论了。

可是很遗憾，周宵对卫呈远的了解也只有一页简历那么薄，无法替这些八卦的女人们分忧。

“可是这个人太酷了，我冲他抛媚眼他都视而不见，”公司的秘书关宁给了卫呈远背影一个狐疑谨慎的眼神，“你们说他会不会和我们老总一样，喜欢男人呀。”

有几个开始抱怨“别呀”，又有几个或许是高压工作之余爱上以小众爱好解闷，明明恨嫁却又拥有腐眼看人基的本事，忽然就觉得就算搞到真的了也没什么不好，然后大家看周宵的目光有点不一样，周宵本人倒是毫无察觉。

何万山订了家湘菜馆，因为离得近，周宵顺路去取回他中午拿去换屏的手机，等他再回到餐馆包厢的时候，发现除了出差、加班、家里有事的没能到场外，刚好坐满两桌，就剩卫呈远和韩泽身旁还各自空了个位子。

私企不比得国企，没有什么等级讲究，公司里聚餐从来不会凭职位落座。但卫呈远长得再对胃口，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到底是慑于他那生人勿近的气场，都沉默地坐到了隔壁桌。更何况，不知道怎地韩泽也坐在这一桌，有几个人暗自捏把汗，真怕席上他们一言不合打起来。

周宵刚进门卫呈远就看见了他，喊了他一声，这个时候周宵自然该乖乖地走到他的新任上司身边坐下，可是他才刚迈了一步，韩泽又冲他招了招手，毫不退让地指了指自己身旁：“周宵，这里坐。”

周宵愣在原地欲哭无泪，这是要怎样，就是他想也没办法把自己劈成两半啊？

眼看气氛又要尴尬，何万山赶紧又出来打圆场：“小周迟到了，得罚酒！”

秘书关宁看懂老板的眼色，变戏法似的把酒杯塞到周宵手里。周宵拿到手里才发现杯子里是白的，眼皮跳了跳。

“那、那我祝大家生活愉快。”周宵紧张地说了一句，大家轰然起笑。然后周宵以视死如归的烈士姿态梗着脖子灌下了那小半杯酒，被辣得直吐舌头，看得这头的卫呈远又想笑。

关宁没放过他，在何万山的暗示下，硬是再给周宵倒了两杯，让他分别感谢韩泽昔日的栽培和欢迎卫呈远加入，因为公司聚餐很少搞这一套虚的，何万山就笑着说让周宵代表大家了，连喝三杯的周宵晕晕乎乎地被关宁摁在了自己的位子上，然后这位机灵的秘书跑到包厢门口催服务员上菜，回来的时候借机以询问卫呈远点的菜合不合他胃口，很自然地就在他旁边空着的位子坐了下来。

关宁这个机灵丫头，何万山就是看中了她在国企工作过两年，人们有时候站在原则的制高点唾弃虚伪的人情世故，但有时候一点点心机化解一场矛盾也无伤大雅。

就是苦了从来没喝过白酒的周宵，他一直对那玩意儿敬而远之，光是闻到那种味道就皱眉头，没想到第一次喝就被灌了三杯。他现在只觉得嗓子又辣又疼，开席之后首先给自己夹了好几块蓝莓山药，狼吞虎咽想要盖住嘴里苦涩的味道。卫呈远注意到他喜欢吃甜的。菜品陆续上齐之后，卫呈远又发现周宵的筷子一直在洞庭贡藕和冰糖湘莲间徘徊，其他的都没怎么碰，原来他还不喜欢吃辣。

因为老总是不喝酒的，所以底下人都比较随意，大家爱喝酒的喝酒，爱吃菜的吃菜，划拳聊八卦的都有。何万山本来还想客气一下找点话题跟卫呈远聊，发现卫呈远的回答就跟笔快没墨的考生一样惜字如金时，就转而面向所有人讲了个冷笑话。被冷到的众人接龙似的开始讲段子暖场，听见好笑的周宵总会第一个笑起来。卫呈远也注意到了周宵很爱笑，大大的眼睛一弯，柔和的少年气质更明显了。

周宵没有喝酒的经验，还以为吃点东西坐一会儿就没事了，谁知道白酒的后劲上头，让他吃到一半就晕得厉害。他决定去卫生间洗把脸，正好遇见宋杰从隔间里出来，看上去刚吐过。这个跟他一起进单位的同袍，做事拼，喝酒也拼，明明没人劝酒，为了和公司里那几个大老爷们熟络，红的白的加啤酒地灌了数不清的数量。

他的面颊红得厉害，眼神却很冷静，甚至有些太冷了，却在和周宵对视的瞬间提亮了几分：“忘了恭喜你，能跟着这样的大师学习真幸运，让我都有些羡慕。”

周宵“嗯”了一声，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跟宋杰是同一时间被招进公司的新人，又都派到了韩泽手下，从上班的第一天开始很自然地就凑到了一堆，一起吃饭一起加班一起挨批。可是这样的同门情谊也只维持了一周左右。

看着镜子里那张脸，周宵有点睁不开眼睛，清醒的时候他想不明白，现在晕得厉害更不可能。他拧开水龙头，捧了点凉水扑到自己脸上，结果因为动作太大，把衣袖都弄湿了不说，还听见身侧的人脚步顿了一下。

“对、对不起……”周宵慌慌张张地转身，他本来就晕，刚才佝着洗脸忽然站起来就更晕了，让他一下子就撞上那个人，然后就像人站不稳时本能去靠墙壁一般靠了上去。

宋杰八百年前就出去了，他没想到进来的是卫呈远，男人扶了扶他，笑道：“酒量这么差还逞什么强？”

或许是酒能壮胆吧，周宵的火气“蹭”地就上来了：“还不都是因为你！”

卫呈远也懒得跟他争，看他脚步又的确站不稳，便说：“我先送你回家吧。”

周宵扯着对方的衣服挣扎了一下：“不回！”

卫呈远笑了：“不准反驳领导。”说着戏弄般地扯了扯周宵那条黄黑相间的条纹领带，周宵被他带得往前一步，他圈住周宵的手臂刚刚还可以说是虚扶，现在是结结实实地把对方抱在怀里了。

这是他第二次抱周宵了，卫呈远发现自己对这种感觉有点上瘾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