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鸳鸯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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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讨厌的人一起洗澡周宵是拒绝的，哪怕只是跟对方的狗。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这像宫殿一样广阔的大房子里的卫生间比他租的小蜗居还大。

卫生间里各种设施应有尽有，而且有人来打扫过，看上去还算干净。一大面落地窗前连着一个很大的按摩浴缸，看来别墅以前的主人很会享受，喜欢一边泡澡一边欣赏伊甸山的美景。

周宵立刻二话不说把淋浴让给卫呈远，跑去给浴缸放水。当他想要脱衣服时又想起了身后的人，刚想警告对方不要偷看，扭头正好看见卫呈远脱掉了背心。

“你干嘛脱衣服！”周宵叫了起来，“不是狗要洗澡吗？”

“废话，”卫呈远将脱下来的白背心随手放在架子上，“不脱等会儿跟你一样被淋成落水狗？”

周宵哑然。卫呈远拧开开关，拿起喷头给狗冲了起来。男人小麦色的皮肤上，均匀分布着一看就是经由极其严苛的自律习惯练出来的肌肉线条，紧绷的小腹上还有一个酷酷的蛇形纹身。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周宵几乎都能嗅到那种浓烈的男性荷尔蒙味道，在那一瞬间他竟有些看呆了。

“你还在磨蹭什么？”卫呈远抬起眼皮看了周宵一眼，“要是不好意思被我看见你那白条鸡小身板，快点下去不就完了？”

这人真是能瞬间败光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好感。周宵撇了撇嘴，也罢，谁让他确实比不过对方呢，平时他也不觉得自己弱不禁风，但是在身材逆天的卫呈远面前他还真像个小朋友那样可笑。

周宵快速脱去脏衣服，灰溜溜地滑进浴缸里，被雨水浸透的四肢接触到温暖干净的热水，顿时所有不快和疲惫都一扫而光。他先是在水里扑腾了两下，弄得到处都是泡泡，然后又试了几个不同的按摩功能。这头的海盗被主人搓着毛，看见周宵玩得欢也不安分地扭动了两下想要来凑热闹，洒了卫呈远一身水后被男人黑着脸敲了敲脑袋。

周宵忍不住笑了两下，发现卫呈远看过来，又赶紧闭嘴低头搓泡泡。这样活泼的狗狗落在这样性冷淡的主人手里，看来平日里也是给憋坏了。周宵的心情忽然好了一点，别墅里那种似曾相识的噩梦感不再，从落地窗玻璃望出去，雨后的山林散发着透明的光感，可惜院子里的花田估计是没人打理的关系，早已是一片荒草。周宵不由得开始幻想，要是把这个梦幻的浴室搬到二楼去更好，再在外面开辟一大片露台，种满喜欢的花……

他想着想着就有些得意忘形，轻声哼起小曲来。

这头刚虐完狗的卫呈远关上水龙头，从自己的旅行袋里拿出条毛巾，还没来得及往狗身上撸，听见周宵哼的曲调便双手一怔。他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定格在徜徉在阳光下的周宵，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分明一紧，然后又松开，因为周宵没有再哼下去。

卫呈远觉得是自己神经太过敏了。音符就跟人的五官一样，排列组合起来就那几种样子，有相似也很正常。他垂下头，重新给海盗擦着狗毛，停了几秒之后却又忍不住抬头看向周宵。

一向自视甚高、鄙夷一切的卫大佬，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无异于偷窥，他发现周宵似乎是玩累了，在暖融融的阳光下伸了个懒腰，然后攀住浴缸边缘，下巴搁在手臂上，双眼轻轻阖上。这个迷迷糊糊不断闯祸的小青年原来长得那样好看，安静下来的样子浑身都透出一股少年般的气息，水蒸气在他纤长的睫毛上结成氤氲，似乎也颤了颤这头的卫呈远的心。

海盗看了看周宵又看了看主人，然后吐着舌头趴了下去，加入了偷窥行径，这一人一狗主仆俩似乎在这个时候才像得很。卫呈远又看了一会儿，发现那熊孩子好像真的睡着了，便皱了皱眉，示意海盗待在原地别动，然后拿了另一条干净的浴巾走了过去。

周宵趴在浴缸边缘，整个后背都露在外面，那对形状好看的蝴蝶骨随着他的呼吸而轻轻起伏着。卫呈远本来想叫醒他，却没由来地不忍心破坏这样的画面，便展开浴巾搭在了周宵的背上。

周宵挺翘的鼻尖皱了下，却没有再动，看来是真的睡着了。卫呈远想起先前在山上捡到对方的场景，明显一副因为迷路而不知所措的可怜模样，蠢是真的蠢，却也有些可爱，他的嘴角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他伸出手指试了试水温，发现水还挺热，便决定让周宵多睡一会儿再叫醒对方。

意外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或许是看见自己一向高冷的主人竟然笑了，错误地把这个讯号理解为对自己禁令的解除，海盗忽然由原地蹭起，摇着尾巴扑向了它觊觎已久的浴缸。在那一瞬间卫呈远本能地站起来想要阻止对方，却忘了就算自己身强力壮可以干趴几个人，也很难抵挡一头成年的阿拉斯加犬那经过数米助跑的冲力。

更何况他正站在浴缸边缘，根本找不到支撑点，被缺心眼的海盗用力一扑，一条腿往后一退便摔进了池子里。周宵猛地惊醒，发现水里多了两个庞然大物吓得不轻，一时间浴缸里两人一狗，尖叫声伴随着汪汪汪，好不热闹。

原本宽敞得还能让周宵扑腾两下的浴缸显得拥挤起来，周宵又急又气，想要抽身离开，混乱之中一脚踢中卫呈远的小腹，卫呈远吃痛闷哼一声，抓住对方的脚往前一带，周宵直接撞上了对方的胸膛。

“让我起来！”周宵吼道，双脚继续乱踢，一不小心膝盖顶到了对方的跨间。

“别乱动！”卫呈远恶狠狠地说道，那一下疼得他冷汗都要出来了，让他有些暴躁地把周宵按在浴缸边缘。

海盗悠闲地挤了过来，睁着纯真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主人和周宵，咧开嘴露出一个标志的阿拉斯加式笑容：“汪！”

“你干什么！滚出去，大色狼！”

“我是被狗撞下来的！你别动了，先让我起来！”

“你还赖狗！”

“赖个屁，海盗，给我滚出去，否则别再想吃到肉骨头了！”

罪魁祸首海盗呜呜了一声，耷拉着耳朵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它看中的这个游泳池，溅了卫呈远和周宵满脸肥皂水。经过这么一闹腾，浴缸里一半的水都洒了出来，所以在卫呈远撑着浴缸边缘想要站起来的时候，给满地的水滑了一下，一不小心又压到了周宵身上。

“混蛋，滚开！”周宵用手肘抵着对方裸露的胸膛，又狠狠踢了对方一下。

卫呈远抓住周宵的手，目露凶光：“你再乱踢老子弄死你！”

他的声音不大，但杀气腾腾的气焰迎面而来竟让周宵一时语噎。他就像是一只吓呆了的小仓鼠那样被对方钳制在身下，卫呈远打湿的头发上滴下水珠，落在周宵的胸前，似乎才让他意识到，静下来之后这样的距离才是最可怕的。

“你……”周宵觉得喉咙干涩，再次开口的声音就像蚊子叫。

“别乱动，先让我出去。”卫呈远盯着他，沉声说道。

刚才还大呼小叫的周宵乖乖地点了点头，他只想卫呈远赶紧离他远些，他从来没有试过跟一个人这样湿漉漉地亲密接触，哪怕是同性也够怪异的，这样的感觉让他的心跳都急促起来。卫呈远撑起上半身，紧绷结实的肌肉让周宵有些脸红地移开目光——

却没想落在男人肩头，赫然看见了一张十分恐怖扭曲的脸。

“啊，有鬼！”周宵被吓得一个激灵，想也没想就扑进了卫呈远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对方。

卫呈远：“……”

两人赤身裸体地抱了两秒，周宵才反应过来，触电似的松开对方，看他的样子反倒像是卫呈远占了他便宜。接下来两人终于从浴缸里爬了出来，周宵一边手忙脚乱穿好卫呈远借给他的衣服，一边坚持说自己刚才从落地窗的玻璃上看到张很可怕的人脸。

“我受够这个破地方了，真的在闹鬼吧！”周宵提起那条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牛仔裤，得用双手扣在腰间才不会滑下去。

卫呈远走到窗户边仔细查看着：“数十年前这里还叫白骨山，就算有鬼也不稀奇，但是……”

他停了下来，沉沉目光凝视着紧挨左墙角玻璃上的血迹，好像写着什么字，却看不完整：“在这里人比鬼可怕多了。”

他又抬头看着不远处的森林，近处的树枝颤动摇曳，也不知道是风还是被什么东西擦过。

与此同时周宵也看见了玻璃上的那处血迹，瞪大双眼倒抽一口冷气。

“你去跟邹铭说一声，然后报警，”卫呈远转身抓过自己的背心往身上一套，“我去看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鬼就算了，如果是有人在这里装神弄鬼就最好别被我追上。”

“等……等一下！”周宵往前追了两步，一手抓着牛仔裤，一手拽住卫呈远的衣角。

卫呈远一怔，回头看向周宵的眼神却莫名柔和了些：“你害怕？”

周宵快速点头，不管那是人是鬼他都怕，相比之下就算卫呈远是色狼他也宁愿待在对方身边。

卫呈远嘴角上扬，做出一个他自己都没想到的举动——伸手撸了一把周宵半干的头发。

“别怕，”他垂下头来，让他们的视线对等，至少在那一瞬间，周宵感受到从认识这个男人起首次涌起的可靠和安心，然而——

“我留海盗在这里保护你。”对方摸过他头发的手又落在狗头上顿了一下。

然后他快步离去，徒留两个还在淌水的难兄难弟在原地大眼瞪小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