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上

第二十三章

少主对付楚君几乎是一见倾心——他们相识于江南淮安附近的盛青镇。那一日少主正好只带着沈陆，师姐他们先行去客栈打尖了。少主路过时，付楚君正从杨柳树下的小憩中悠悠转醒。那人慢慢站起身，转过脸，一双清清冷冷明秀出尘的凤眼对上了他们。

盛青镇依山傍水，背靠着风澜山，紧邻镜湖，是个尤为富饶的小镇，仅次于淮安。付楚君的面容衬着远处的黛色山脉，仿佛他刚从山水墨画走出来一般。

沈陆担心师姐他们久等不到人，便轻轻提醒：“少主？”

少主一动不动，竟是看痴了。

沈陆心底复杂，也不好再催，便抬头去看付楚君。付楚君却并未对他们的视线太过于关注，只是转了个身，重新坐了下来。

少主于是经常往那个地方跑。付楚君似乎有在湖边杨柳下小憩的习惯，几乎每日都会来坐一会，少主便不远不近地陪他坐着，偶尔还会与他寒暄几句。

他只叫沈陆陪他，可能他也知道沈陆对他最为愚忠——大师姐不适合陪他做这档子事，阿玄和师弟又对少主偶尔一些行为嗤之以鼻，所以向来能力较弱的沈陆居然在这时候成为了最佳人选。

没过几日，情窦初开的少主终于按捺不住，兴冲冲地和付楚君告了白。付楚君先是一怔，接着极为客气礼貌地拒绝了他。

“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他说。

沈陆遥遥看着，从未被拒绝过的少主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笑容还凝固在脸上。

“喜欢……谁？”

付楚君明显地皱了皱眉，对他打算盘问到底的模样略为不耐，语气里也染上了淡淡的冷意：“这与方公子无关，况且，在下并不是断袖……所以，抱歉。”

少主脸上阵红阵白，最终气到拂袖离去，走到半路，又忍不住回头去看付楚君——

那一日江南微雨，付楚君一身白衣，静静站立于杨柳树下，背影颀长风雅，无论谁人经过都会不由自主赞一个翩翩君子。

少主痴痴看了一会，见对方始终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最后还是默默离开。

沈陆想，他其实是钦佩付楚君的，付楚君活成了他想要的样子。更何况，对方被少主深深迷恋，这是他可望不可求的事情。

少主年少气盛，被付楚君拒绝后却并不气馁，过了一月便差他们几个去把付楚君绑到了目前他们几人正栖身的云镜禅院里。告白不成便强取豪夺，这回倒真符合了江湖人提起所谓江湖第一教时那厌恶恐惧的神态了。

沈陆是家族的弃子，最早被抛弃便是因为身体的残疾，之后因缘被少主捡到。没想到过了几年家族惨遭屠杀，他居然成了整个家族里唯一生还者。

少主自捡到了他后，他便一直担心，唯恐自己无法承担能守护他的重任。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人，他身边有大师姐，阿玄，和师弟。他们四人中，大师姐最为成熟稳重，阿玄其次，师弟则因年纪最小脾气最冲。若说能力，他们三人则都远远高于自己。

还好少主依然是少年心性，并不太在乎他的能力，

尽管如此，他还是很想努力，期望有一天自己能够慢慢变成少主希望的样子。

自被少主软禁在禅院后，付楚君常常会对着一个做工精巧的女式发簪发呆。

沈陆注意到，只有这个时候，付楚君的眼神才是柔和温暖的。

他想，这便是付楚君喜欢的人的物什吧。

说来也奇怪，付楚君唯一会对话的人便是他。

一日，见进门的人又是沈陆，付楚君收起发簪，语气淡淡地问他：“……你们这群人，尤其是你，整天陪着一个小孩子胡作非为什么呢。”

少主才刚年过十六，比沈陆小了四岁，确实还算是个孩子。沈陆无奈地笑了一下，回他：“他救了我性命，他的父亲教会了我们很多很多，所以……”

付楚君道：“你们都顺着他，我可不想，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沈陆迟疑了一会，才道：“都好几个月了，少主如果见你始终这样，他应该就会放你走了。”

付楚君沉默不言，沈陆轻叹了口气，默默站在门口等着夜色降临。

少主这次临走前给他们三个的命令便是守住付楚君。

他其实也很想像大师姐那样，陪着少主出远门。

只是能力不足，他只能将目前所能做的……做好。

夜晚终于降临，没过一会门便被敲响，原来是到了换人来看付楚君的时刻。沈陆在心底默默松了口气，刚开口喊了个阿玄，没想到，进门的却是……师弟。

他表情僵硬在脸上，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羞耻愤怒惊恐自我厌恶……齐齐涌了上来。那一日发生的情形迅速又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他甚至身体都细微地抖了起来，恨不得下一秒就想化兽形来隐藏此刻他身为人的狼狈。

师弟见他模样，笑容收了又敛，良久才干巴巴喊他：“陆陆……”

在师弟欲开口前，沈陆扔下一句失陪就迅速自门缝里挤出，留下师弟欲言又止地站在原地。

付楚君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立于屋内少年的面红耳赤的模样，在对方觉察前慢吞吞地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