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下

沈陆其实有些后悔。

可能是天性与习惯使然，他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比如现在这个人人都戴着面具，特意营造出神秘氛围的派对，即使明知参与者可能都是年轻人，甚至可能有一大部分是他的学生，他依然略为紧张，于是真的寸步不离地跟在姜衍之身后。

面具后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姜衍之转身，伸手在老师肩上虚虚一揽，温和地低声道：“没事的，只是一个小活动而已。”

话音刚落，聚光灯乍亮，登时人群的窃窃私语也跟着消失了，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往光线聚集处看去——

一个穿着白色吊带修身连衣裙，脸上带着白羽毛的面具的少女举着话筒轻轻咳了咳，故意低沉着嗓音道：“为防止大家泳池派对玩的太狼狈，我们把面具舞会提前了，现在是面具舞会的环节，大家跳个舞热个身，还有游戏环节……过一会儿还会有餐车和酒水提供，在这之后呢，就是大家最期待的自由的泳池派对了！”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叫好声与鼓掌声中，沈陆听到姜衍之在他耳边小声抱怨：“我姐这面具不如不戴。”

沈陆笑了。

“我们现在会放音乐，大家可以和面前的舞伴跳舞，一首音乐完会换下一首，与此同时你也要换一个舞伴，途中也可以休息一下吃点食物……但是等最后一首放完后，要与最后一个和你跳舞的那个人——kiss！”

随着最后一个词的落下，客厅兴奋的尖叫声起哄声几乎要穿透天花板。

沈陆一怔，表情难看了起来，若是之前知道这个游戏环节，他肯定不会……

“老师，”身边的学生似乎也惊讶了几秒，对他轻声说，“老师，看到厨房旁边的那个房间没有？”

沈陆轻轻点头。

“你一开始先在我周围，等最后一首音乐的时候，我把你送到那附近——那是一个储藏室，你就直接进去，这样就不用参与到那个……因为现在就过去会很明显。”

学生说着，语气也不太开心的样子：“抱歉，我不知道我姐她还搞了这么个游戏环节——估计是看她喜欢的人来了特意搞的，老师不要生气啊……”

沈陆心下微微一松，虽然隔着面具与暗淡的室内光，但仿佛看到了学生沮丧的神情，于是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没关系的。”

姜衍之松了口气，在老师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却闪闪发亮，仿佛暗夜里的明火。

音乐在喝彩声中重新起奏，舞池中的年轻人们也已随着音乐两两起舞，沈陆犹豫间，手被身旁的学生轻轻握住。

“老师也来感受一下吧。”姜衍之笑着说，“虽然我们两个男人跳有点奇怪，但站在那不动更奇怪了。”

沈陆愣了愣，见他一脸坦然，于是摇头笑说：“你应该找个女孩子一起跳吧。”哪有和老师跳舞的，不是好好浪费了这么一个社交的机会吗？

学生的笑容似乎僵一下，却被很好地掩饰了起来。

“……我不想让老师一个人，”他温和地开口，“毕竟是我邀请老师来的。”

沈陆莫名地心里安定了下来，见周围人确实是随心所欲地跳舞，也有两个好闺蜜在一起跳的，便反握住了学生的手：“好。”

学生的身体一僵，似乎怕他反悔似的，下一秒立刻紧紧地抓住了老师的手指。

“……咳，我们去舞池那。”

这次舞会很自由，沈陆并不会跳舞，幸好姜衍之也不在意，二人只是在舞池的角落里跟着音乐轻轻摇晃着身体。

二人身体贴的很紧，沈陆微微有些不自在，但学生的双手干燥又温暖，坚定地握着他的

双手，他虽避免与学生目光对视，却也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度自二人相贴的地方传来。

音乐一换，周围传来人们换舞伴的纷乱的脚步声，和相伴着的兴奋的笑声，沈陆犹豫着抬起眼，学生高大的身体刚好挡住了光线，背后是墙面——他突然意识到他被学生圈进了一个小角落，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没有动。

“老师，我把你挡住，这样其他人就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换了。”学生微微喘着气，在他耳边轻声道。

呼出的气撩得他耳朵痒痒的，沈陆面上不受控制地红了，他一边挥散着对学生突然产生的奇怪的想法，一边勉强地笑了一下。

他朦胧地觉得，他离那一间储藏室，似乎……越来越远了。

不知道切换了几首音乐，学生说为了避免被周围人发现他们没有更换舞伴，他们二人几乎是贴得越来越近，等到姜家的家仆推着餐车和酒水车出来时，他们几乎是从头到脚都牢牢地紧贴在了一起。学生将头轻轻靠在老师的肩上，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刚好喷在老师的耳垂上。

虽然说他们站在如此角落的地方，确实不太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事实上，即使有人注意到了，识趣的年轻大学生们也不会特意上来打破二人的微妙的气氛，只是笑笑从他们身边走过。

沈陆全身都在发烫，他昏昏沉沉地闭上眼，觉得室内温度已经到了他需要用嘴呼吸的地步——应该是夏天的缘故吧。他大脑已经分不出心思想别的了，加上客厅的音箱的音量过于大，学生的每一句话都需要将唇紧紧贴着他耳朵讲。

他甚至觉得，身下的某处也似乎有点跃跃欲试的模样。

对面的可是他的得意学生……

沈陆脑海里划过一丝清明，他感到无比羞耻和尴尬，试图侧开身，却发现学生牢牢地锁住了他的可活动范围，学生似乎也忍受到了极限的模样，一直靠在他肩膀上喘气。于是沈陆只好耐心地等着最后一个音符的停止——他可以像之前说好的那样，侧身走进那间储藏室……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沈陆感到有汗水自他的额头上缓缓流下，划过他的鼻子，到嘴唇，到下巴。当他终于忍不住试图抬手擦拭时，灯光乍亮，音乐停止——

他感到学生烦躁地直起了身子，面具后的一双黑瞳定定地看了他两秒后，伸出手来粗鲁地帮他擦去了下巴上的汗珠。

他刚松口气，学生却在下一秒再次倾下、身体，牢牢地堵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