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道声音落下,一名宦官翻身下马,迈步进了府。
院内,王仲跟府中一众下人,忙是屈膝跪倒在了地上。
那官宦见朱寿还站着,也不生气,反而露出一个谄媚地笑容,招呼道:“朱少爷你好呀,咱给您宣旨来了!”
他临来之前,宫里的老祖宗可是吩咐过了,见了朱寿,定要比见了自己亲爹还要亲,好生的伺候。
朱寿倒是一愣,太监,活生生的太监啊,说话竟这么客气?
他顿时投桃报李,也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敢问公公是何圣旨,念来听听。”
宦官不敢怠慢,连忙高喝道:“奉陛下口谕,赐朱寿洪武盐之御匾,惠施天下,钦哉!”
话音一落,身后几个亲军抬着一方匾额,毕恭毕敬地放在了院中。
匾额之上,上书朱元璋御笔亲题的三个大字。
洪武盐!
王仲跪在地上,把这一幕看在眼中,脸色瞬间难看极了。
等宦官走了,他站起身来,沉寂了良久,忽然一拱手,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今日是王某唐突了!”
朱寿一脸的玩味,皮笑肉不笑地道:“呀,害得王管家白来一趟,真是罪过。”
“真不知是黄大人想要制盐之法,如若不然,岂会献给陛下,早就双手奉上了。”
“万望莫怪啊!”
王仲憋了一肚子火,竟是无处发作。
怪谁?
怪陛下截胡?
敢指责陛下的不是,脑袋要不要了?
他面色剧烈地变幻了几下,才忍着满腔的怒火,咬牙道:“朱少爷大可放心,我家老爷从此不再染指制盐之法。”
没办法,陛下钦点洪武盐之后,这制盐之法就算拿到手了,也完全失去了意义。
再跟朱寿纠缠下去,那就是与民争利、与陛下争利。
一旦陛下降怒,莫说皇太孙之大位,朱允炆殿下想保住皇孙的身份,怕是都要够呛了。
王仲低垂着头,如同一只斗败的公鸡,转身登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朱寿忙是不甘心地追到门口,在马车后头大叫道:“王管家,买卖不在仁义在,帮咱引入皇孙门下这事,还算数嘛?”
王仲仿佛没听到,可马车跑的更是飞快了。
朱寿站在府门之外,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一脸地怅然若失:“哎,咋这么不经逗呢!”
……
应天府。
今夜,魏国公府大摆宴席。
当今魏国公徐辉祖自陕西练兵归来,朝中一众武将勋贵得了消息,前来为他接风洗尘。
大学士刘三吾、吏部尚书詹徽等几位文官,因与魏国公府有旧,也来凑了热闹。
酒宴上,一片喧闹鼎沸。
武将们放声大笑,敞开了胸襟喝酒吃肉,文官们则是风格截然不同,低着头细嚼慢咽
,吃相显得风雅极了。
徐增寿赫然也在其列,他岔开腿坐着,右腿一抖一抖地,眼神不善地盯着文官们,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坐在一旁的,乃是一个恰正芳华、楚楚动人的年轻少女,此时看着他的作态,檀口轻启:“四哥,你在看什么呢?”
“呀,是妙锦妹子啊……”
徐增寿恋恋不舍地回头,兴冲冲地道:“咱再琢磨,怎么狠狠地抽这帮狗娘养的文官脸面呢!”
抽文官的脸面?
徐妙锦感到一头雾水,下意识地道:“四哥,你莫不是又被人笑话肚子里没学问了?”
徐增寿脸色一黑。
扎心了啊妹子!
他摇了摇头,也不多作解释,卖起了关子:“妹子,待会儿你便知道了。”
说着话的功夫,这场酒宴的气氛,也渐渐推向了高潮。
坐在主位的徐辉祖,喝的满面通红,开始跟一众武将耍起酒疯,纷纷吹嘘起了自己的军功。
一些武将不甘示弱,竟还脱起了上身,露出满膛的箭口刀痕,炫耀此乃某某大战得来的,接着又鄙夷了一番同僚,吐沫星子疯狂乱飞。
堂堂国公府夜宴,这一刻,聒噪如同菜市场一样。
刘三吾、詹徽等文官看着这一幕,撇过头去,简直不忍直视。
一个文官颓然嗟叹,气恼道:“有辱斯文,实在是有辱斯文!这酒宴,就该吟诗作对一番,才算
风雅呐!”
听了这话,徐增寿眼前顿时一亮!
呀,打脸的时机到了啊!
他忙是站起了身,跳进了庭院的中央,大喝道:“大哥!此情此景,四弟想吟诗一首,为各位叔伯兄弟助兴!”
这话一出,满堂瞬间一片死寂!
“咳咳……”
一众文官不约而同地口中喷酒,差点把肺都呛咳出来了!
武将勋贵们也是瞪大了眼珠子,几乎异口同声地道:“啥?增寿还会作诗?府上的酒水没毒啊,你咋还喝傻了?”
徐辉祖脸色一下黑如锅底。
他威严的脸上,顿时涌起怒色,扬起大手,便狠狠地抽向徐增寿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这混账,真是好的不学,学坏的!”
“作诗,作甚的诗?”
“一帮腐儒才干的事,你居然还作诗,想把咱魏国公府的脸面都丢尽吗?”
“祖宗在地下知道了,少不得爬上来抽你一顿!”
刘三吾等一众文官,闻言脸色一滞。
“住口!”
“魏国公,你竟敢辱我等读书人!”
一众文官发飙了。
尤其是大学士刘三吾,气的吹胡子瞪眼!
这徐辉祖袭了爵之后,愈发的混账了,竟骂读书人是腐儒,太欺人太甚了!
徐辉祖酒劲上头,索性也不管这个那个了,仰着头就跟一众文官疯
狂对骂,双方人马大吵不止,好好一场宴会,马上便要变成文武打群架。
颍国公傅友德被吵的头疼,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拍案几,喝道:“够了!”
“一帮朝中重臣,竟跟泼妇一般骂街,成何体统!”
“你们不要脸,咱还要脸呢!”
傅友德在朝中威望甚高,陛下朱元璋来了也得卖几分薄面,双方一下哑火,悻悻地坐回了座位。
他看向了徐增寿,捋须笑道:“既然大侄子你想作诗,作了便是,也好让刘大学士这帮读书人瞧瞧,咱武将子弟之中也有大才!”
徐增寿一下来了精神,忙是一拱手,眉飞色舞地道:“那小侄可就献丑了!”
正当要开口念诗,他心里竟是一个咯噔,坏了!
光顾着嘚瑟,忘背诗了!
可他丝毫不慌,伸手往怀里一掏,便拿出了朱寿的那张宣纸,徐徐打开。
他挺起胸膛,脸不红心不跳地大声道:“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
“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诗念完了,满堂寂静!
刘三吾等一众文官本是面带戏谑,可随着念诵一番之后,表情一片呆滞。
尤其是大学士刘三吾,更是震惊地手上一抖,生生捋下大把花白胡须!
卧槽!
徐家这混账玩意,居然真的会作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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