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外婆

“医学？”时枝来劲了，“老顾也想学医来着呢。”

齐宴海视线落到旁边的顾铭身上，他忽然抹了一把泪，郑重其事地拍了拍顾铭的肩膀，“学医这条路可不好走，学弟加油。”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齐宴海也学“医学”的时候，他心中疙瘩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挣脱了他的控制。

他不想有人跟他一样。

他想做一个独一无二的那个人。

顾铭放在腿上的手无意识地摆弄着自己衬衫的衣角。

【那等你成了名医，给我看病能打个五折不？】

这是时枝之前跟他说的话。

而现在，还有另外一个人也跟他一样，那时执……还会需要他吗？会不会他就没什么用了？…——或许本来他也没什么用。

“对了，齐哥。你这次回国，什么时候离开？”

齐宴海摇摇头，“我打算留在国内发展。”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顾铭也没心思听了。

他只看到了时枝脸上的笑容，以及他们身上带着的，似乎没有人能插足的氛围。

只是如果他仔细观察过，他跟时枝之间的氛围，也是没有任何人能插足的。

时枝对待每一个朋友的态度都是不一样的。

在她心中，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高二升高三的这个暑假只有两周，高三是要补课的。时枝在这个暑假练出了晨跑的习惯，她戴着骨导式耳机，穿了一件白体恤跟灰色运动裤。

清晨还比较凉快，时枝慢悠悠地听着歌。

路过一家便利店，她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诶？……老顾？

时枝忽然想起来，上一次顾铭也在环子坡路来着。

现在他好像在买什么东西。

时枝将自己耳机的音量调小，蹑手蹑脚凑到顾铭身后，她拍了拍顾铭的肩膀。

“老……顾？”

顾铭一惊，他回过头，就看到时枝背着手，面露笑意，举起右手冲他挥了挥。

“阿执？你怎么在这里？”

“我晨跑，路过。”

顾铭这才注意到她额头的细汗。大概是因为刚刚跑完，她的脸颊有些泛红，眼尾带着水汽，宛如雨后的青虹。

他的薄唇动了动，正打算说什么。

“小顾，你的牛奶。”

便利店老板将一件低脂牛奶放上柜台，他视线落到时枝身上，“这是你朋友？”

顾铭付了钱，“嗯”了一声，拎着那件牛奶。

“小伙子长得真俊。”

时枝有些羞涩，“谢谢。”

她买了一瓶矿泉水，两人就离开了便利店。

“我……外婆住在这里，你要来我家休息一下吗？”

顾铭有些迟疑。

这是他第一次带同学去他外婆家。

时枝欣然应下。

外婆家住在老小区里面。走在小区的路上，一股淡淡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这里背阳，还有些阴冷，跟吹空调似的。

顾铭一直观察着时枝的脸色，生怕时枝露出什么嫌弃的表情。好在时枝面色无常，一路上蹦蹦跳跳，时不时问他在第几栋，怎么走。

“三栋一单元，7-1。”

朝阳小区没有电梯。

两个人绕着有些破旧的楼梯上去，门上贴着一张“福”字，边角还有些泛黄翻起，周围的墙上贴满了小广告。

“我帮你拿吧。”

顾铭要拿钥匙开门，他闻言微微一笑，“时执，我应该没弱到一只手拎不起一件牛奶。”

他单手伸进裤兜摸出钥匙开了门。

“外婆，我回来了。”

不用换鞋，时枝跟在顾铭身后走进去。

没有贴墙纸，只是最简单的白漆。屋内也很简陋，没有什么过多的摆饰，房子很小，是两室一厅，时枝并没有过多打量这个房间。

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从房间里走来，她穿着一件碎花长袖，花白的头发中缠绕着少许的黑丝，看着很慈祥。

顾铭把那牛奶放下，过去搀扶着老太太。

“外婆，这是我朋友，时执。”

时枝很乖，“外婆好，我是时执。”

老太太乐呵呵地拉着时枝的手，粗糙枯瘦的手带着湿热，“小时是吧？小铭还是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呢……小姑娘长得可真标志。”

时枝：“……啊？”

顾铭连忙扯了扯老太太的衣袖，“外婆，阿执是男孩子。”他飞快看了一眼时枝的脸色，生怕时枝不高兴。

“哎呀，你瞧我这个眼神，老了……不好使了……小时，你别生气啊……”

时枝笑眯眯地拉着小老太太的手摇晃着，露出左颊的酒窝，“没有没有。外婆夸我跟女孩子一样漂亮呢。”

这是老太太第一次见到顾铭的同学，笑得眼睛都没了，她拉着时枝说了一堆话，硬要拿顾铭小时候的照片给她看。

顾铭拗不过老人，把那本相册抱了过来。

他侧过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快到十一点了。

他又低头看了看聊得热火朝天的两人，时枝看着顾铭小时候那个傻乎乎的样子笑得更高兴。

“阿执。你……留在这里吃饭怎么样？”

时枝往后翻着相册，老太太时不时跟她说这是什么时候照的，还爆出不少顾铭的黑历史。

“好呀。我跟妈妈打个电话。”

等时枝打完电话，顾铭就溜进厨房了。

“咦？这个是……顾铭？”

相册最后一张是顾铭的单人照。

上面的顾铭面无表情，眸中嘴角都没有一丝笑意，他就这么冷冷地盯着摄像头，一身洁白的衬衫，手中捧着一束花。

看样子只有十岁左右。

可这孩子的神情冷漠，好像失去了所有的七情六欲。

外婆也看到了那张照片，她的目光有些悲悯，伸手拿起那张没有放进相册照片，“这是……小铭十一岁的时候照的。”

时枝忽然想起来。

顾铭六岁母亲去世，十岁重组了家庭。

这张照片跟前面的那些格格不入。

前面的顾铭都笑着，眸中光彩湛湛，清澈明亮，像苍穹里的繁星。而这一张的顾铭目光苍凉，像是失了魂魄，流露出岁月里风霜雪雨的痕迹。

时枝又想起现在的顾铭。

现在的他似乎整个人沉寂下来，眉眼总是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不论什时候，他都言笑晏晏，似乎没有见过他有什么情绪失控的时候。

山似玉，玉如君。

不知为何，时枝有些难过。

她浑身颤抖，鼻子有些酸涩苦楚。

“外婆，我去帮忙。”

她凑到厨房，就看到顾铭熟练地切着菜跟肉。

察觉到时枝的存在，顾铭有些紧张，他道，“你怎么过来了？”

时枝扒着厨房的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半晌后露出笑容，“老顾，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嘛……”

闻言，顾铭有些羞涩，他切了一小截生姜，打算煮汤，“你会做饭吗？”

时枝诚实地摇了摇头。

以前都是时枫做饭，她人生的全部意义就是读书，考一个好大学，拥有一份好工作。

而后来时枫去世，时枝也是在大学食堂吃饭。

即使是后来工作了，也有员工食堂。下班以后她累得要死，哪有心思做饭，等外卖的时候稍微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就睡着了。

顾铭也没什么意外的，他在冬瓜圆子汤上撒上葱花，带上手套把汤端上桌子，“马上就好了。”

时枝也去帮忙。

“怎么样？”

时枝咬了一口软酥的圆子，新鲜的汤汁从圆子缝隙中爆出，满口幸福，她满足地眯着桃花眼，“好吃！”

顾铭就这么浅笑地看着她。

接下来时枝晨跑的时候时不时跑去找顾铭。

两个人好像有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时枝长得好看，脾气好，嘴巴甜，逗得老太太哈哈大笑。

两人比顾铭这个亲外孙还亲热。

顾铭坐在旁边给她们削苹果，剥橘子，时不时插嘴两句。

暑假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时枝觉得自己还没休息够就要去上学了，她紧忙紧忙把自己的暑假作业补完。

没想到，临近高三，竟然还有转校生。

听说是从帝都来的，转到了隔壁高三七班。

那男生还有些帅。

叫什么？

叫尉迟夏。

尉迟这个姓氏可不常见。

在帝都也是赫赫有名的，如今帝都发展最好的就是尉迟一家，而尉迟夏，好像是尉迟家的小儿子。

说起来，尉迟家全是男孩，女孩几乎没有。跟时枝同辈的就有四个男生，而女生只有一个，叫尉迟敏。

这个设定……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温微微的模样。

据说温微微的妈妈身世普通。

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尉迟夏每天没事，就来五班找皇甫寒。

来找皇甫寒的麻烦。

“……”时枝看着再次被尉迟夏叫出去的皇甫寒，她捂住嘴跟顾铭窃窃私语，“尉迟夏是不是跟阿寒有仇啊？”

不然怎么每天雷打不动都来找皇甫寒。

说是要跟他比一比谁才是三中校霸。

但是……

三中校霸不是她吗？

也是，她这一年脾气变好了，她自己都快忘记这个事实了。

也不知道现在的小男生在想什么。

时枝认真地誊抄着顾铭的化学笔记，指着一道化学题问他。

走廊上传来男女嬉戏打闹的声音，时枝侧过头，就看到飞扬的校服，绿荫下少女的高马尾摇晃着，不施粉黛的脸上布满了青涩的红晕。

青春啊……

时枝不知道想到什么，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

烂漫的阳光落在树梢上，翻飞的课本，烟灰蓝的校服，课间的广播体操，中午广播站放的音乐跟故事。

“诶？老顾，你怎么戴眼镜了？”

一个周末回来，顾铭就戴上了一个金丝框眼镜，如玉般的脸庞加上那金丝边的圆框眼镜，给顾铭增添了几分矜贵。

“你别说，你戴着眼镜挺帅的呀。”

顾铭手指在签字笔上停留片刻，他还没说话，皇甫寒就转过来了，“啊？老顾你近视了？”他仔细瞅着顾铭的现在的样子。

“感觉没什么变化啊……不跟之前一样？”

时枝道：“你不懂。反正我觉得帅。”

他不懂她们有些小女生奇怪的癖好。

顾铭心情竟然有些愉悦，“是吗？我还说戴着这眼镜有些奇怪呢……”

其实他暑假的时候就配了眼镜，只是一直没戴而已，他担心他戴上之后很奇怪，怕时枝投来异样的目光。

实在是今天数学课黑板上的笔记太多了，他看着有些费力，这才把眼镜拿了出来。

“不会呀，我就喜欢戴眼镜的。”

顾铭的心砰砰直跳。

皇甫寒伸手，接过顾铭的金丝框眼镜戴到自己脸上，他眨眨眼，“好奇怪啊……怎么一大一小的？”

“你别乱戴老顾的眼镜，小心也近视了。”

时枝伸手摘下眼镜还给顾铭。

皇甫寒忽然嗅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味道，他手肘搭在课桌上，视线落到最后的温玉身上，小声问她，“喂，温玉没戴眼镜，你不会……”

想分手了吧？

时枝歪着头，“我喜欢温柔的，喜欢戴眼镜的，还喜欢会做饭的。但如果是他的话，什么都不会，也是可以的哦。”

皇甫寒跟顾铭一愣。

下一秒，他们看到时枝转过身，她大喊一声。

“阿玉！”

温玉抬起头，看到是时枝，她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平淡的脸上染上笑意，放下笔比了一个爱心。

时枝噗嗤一笑，回了一个爱心。

全班同学跟着起哄，他们吃了好几斤狗粮，忽然想把这两人逐出五班。

温玉跟时枝完全是两种人。

只要不踩到时枝的底线，她对谁都很好。但温玉是完全双标的一个人，她对喜欢的人才会露出笑容，才会展现自己幼稚的一面。

往日里，她对所有人都是爱搭不理的状态。

跟皇甫寒说的一样。

高岭之花。

只有面对时枝，她才会跟个小孩子一样，会撒娇会卖萌，会在镜头中闪闪发光，她也会因为皇甫寒跟顾铭靠近时枝而吃醋。

生怕他们抢走自己的好朋友。

如果她真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她说不定还要为此跟时枝吵架。曾经她也会敏感不安，看着时枝跟别人走得近就疑神疑鬼，甚至还跟时枝闹过绝交。

绝交，女生之间最严重的事故。

可她现在已经是大人了。

她不是什么幼稚天真的小女生。

顾铭看着她们两个人的互动，伸手抚上自己的眼镜，想取下来。却不知为何，他迟迟没有动作，最后还是戴上了。

挺帅的，不是吗？

他想着，嘴角露出笑容。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