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伍 刻苦铭心

窗外的云层已经在渐渐地上升，地上的建筑物也渐渐地清晰，然后逐渐趋于平稳。

梅苒若双手紧紧地握着，那张亮丽的面孔直直地望着前方，很平静，而眼底却很幽深，她终究还是回来了。

就连坐在旁边的金凝阳都能感觉到梅苒若的紧张，就在想，难道这是一种近乡情怯吗？

随后起了身，打开行李架，拿出包包，找了两件厚外套。金凝阳自己穿了一件，又递了一件给梅苒若。

梅苒若回过神，莫名其妙地看着放在身上的衣服，才想起来，宛城不比南越，入了秋就会很冷，“哦，师兄，我自己有。”不过也都是些浅薄的外套。

“没事，我妈给我新买的，还没穿过，她怕你没有厚衣服，就让我带着，我查了一下，宛城这些天好像都是阴雨天，会很冷，你看你手抖的，快穿着吧。”

南越最冷的时候，加个厚外套就好了，可宛城不一样，就算是秋天，但是雨天里的冷，还是会有点刺骨。

金凝阳有时会回京都，所以四季的衣服都有，梅苒若虽然也在宛城读的中学，可是这么长时间没回来，只怕她也忘了。

梅苒若也没想到金凝阳会发现，她其实并不是冷的手抖，而是有点害怕到手抖，可她又不能解释什么。

梅苒若垂下眼，双手握了又松，反复几下，过后感觉自己其实没有那么恐惧，只是多余的担心罢了，“谢谢师兄。”梅苒若身材高挑，金凝阳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只大了一些。

金凝阳真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没有带他妹妹的衣服，不然师妹穿在身上，完全小了。

机场到市区，也得20分钟左右的车程。从车窗向外望去，是一层又一层的重云，而太阳就是一团圆圆的橘黄，一会儿冒了出来，一会儿又藏进层云之后，温度刚好够个暖而已。

“师妹，你看，”金凝阳指着一个学校的大门，“一中，我高中就是在这里读的。”

“我知道。”望着这所学校的大门，大概学生都在上课，门口没有什么人来来往往。

梅苒若曾经有段时间，在这所学校门口等过人，到最后都没有等到要等的人。不过好像有一次，却等到一个笑起来特别好看的男孩。

过了两站，梅苒若也指着一个学校大门，说，“我在这里读的高中。”

“一中？！”金凝阳惊讶了。

“是啊。”梅苒若调皮地朝金凝阳笑了笑。

到了办证机关，门口已经站着一个年长的男人，“我说，你这小子，这么长时间也不晓得回来看看叔叔伯伯们。”

“安叔。”金凝阳疾步上前拥抱。

安叔也看到跟在金凝阳身后的梅苒若，调侃着，“呦，带着这么漂亮的小女朋友回来，给我看看啊。”

“哦，这是我妈的学生，你也知道我妈，出国学习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也得给自己的学生，就好不容易磨着我这师妹点头同意，这不叫我赶紧回来陪着把手续办了。”金凝阳稍微解释着。

梅苒若觉得金凝阳肚子里的说辞也是一套一套的，和凌老师不愧是一家人，“叔叔好。”

“你好，你好，都快进来。”安叔虽然也不怎么相信金凝阳的说辞，要不然凌安期电话里也不会那么着急，不过别人不想说，他也不会追问下去。“不过就算今天登记好，起码也得过几天才能拿到。”

“没关系，这已经够快了。”如果按照正常程序，办理下来也得半个月左右。

“你爸妈怎么样，都好吧。”

“都很好。”

“泽月呢，泽月现在高三了吧”

“对，明年就该高考了。”

“这次回来，怎么也得去看你爷爷吧。”

“当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这叔侄俩就彼此寒暄着。

“今晚就去我家住吧，你安姨知道你要回来，给你做了很多好吃的。”

“安叔，不用麻烦，我定了酒店了。”金凝阳比较顾忌梅苒若，也怕梅苒若会拘谨。

“住什么酒店，你安叔家还不够你们住啊，”安叔也知道金凝阳顾忌什么，转头就问梅苒若，“小姑娘，去我家住，不介意吧？”

“不介意，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师兄怎么也得吃上几口家常菜吧。”梅苒若心里也清楚，如果不是因为她，像他们这么熟悉了，金凝阳应该不会拒绝。

“小姑娘说的，真深得我心。”

金凝阳明白梅苒若也因为他才会同意，想着等会多照顾师妹，让她不至于太拘谨。

可是，太好看的人不管在哪儿，都是特别受欢迎的。

到了安叔家，安姨就和金凝阳打了一声招呼，拥着梅苒若进了家门，夸来夸去，要不是安叔提醒，连饭都差点忘了做了。

安叔家的小儿子，也是姐姐长，姐姐短的，就是作业也要梅苒若教。金凝阳觉得这完全就不用他照顾了。

“这小姑娘和咱们小金子是不是挺般配的，安期也太贼了吧，醉翁之意不在酒哇，这是打算把学生变成媳。”

“应该不会吧，安期原来不是也牵过一次线，最后闹成那样，这可是她的学生和儿子呢。”

“这能一样吗，咱们金子是根正苗红的好青年，那个人，我们当初谁也没看出来竟是那种人，当然安期还不是怕，才急乎忙乎的。”

“我说，安叔安姨，你们两口子说悄悄话，就小声点了嘛，怎么还越来越大声了。”金凝阳倚在厨房门口，打趣着。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安叔安姨一惊，都望门口看去，“你这小子，夫妻俩说悄悄话，你还好意思偷听，一边玩去。”

“我还不是等了好长时间，也没看到饭菜出来，就进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金凝阳还幽怨的补了一句，“小石头，已经不稀罕我了。”

吃完饭，看了一会儿电视，聊了一会儿天，安姨就安排了房间，梅苒若睡在她大儿子的房间，金凝阳就和小石头一起睡。

不知道是因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安眠，还是因为距离太近了。梅苒若又做了那个梦，就算开着小灯，也没法让自己再入睡。

早上起来，金凝阳就问，“是不是不习惯？”

梅苒若开着玩笑，“对呀，我有点认床。”其实，应该是认地方吧，或者再次回来，那些封尘的记忆也回来了。

因为还有几天才能拿到证件，金凝阳就问梅苒若，“要不要回家看看？”

梅苒若低头不语，过会儿，才开口，“我就不回了，师兄不是要回去看爷爷吗，我陪你吧。”

金凝阳隐约地听出来梅苒若在说不回时，带着一丝的厌恶，所以他也不愿强求梅苒若，“可以啊。”

告别了安叔安姨，搭上去往东析阳的班车，没几分钟，梅苒若在车上就睡着了，坐在窗边的金凝阳见状，拉上了窗户。

他有一种感觉，同样是回家乡，他是欣喜，而梅苒若却是厌恶，或许，这里有什么人，什么事，让她并不想回来吧。

金凝阳在镇上买了一些香和纸，找了一辆三轮摩托，到了一家村，上了一座山。

他提着东西跟在梅苒若的后面，因为下过雨，村里的路，上山的路都很泥泞，可梅苒若也走的稳稳当当。

金凝阳在一座坟前，上了香，烧了纸，磕了头，又说了几句话。

梅苒若就站在不远处，四处观望，想起来，以前清明时给爷爷上坟，好像也是这样的。

“师妹，走啦。”

或许是下了雨，田园里没什么人，碰上两三个，金凝阳也会和他们打声招呼。

梅苒若有个疑惑，就问，“师兄，你这好不容易回来，就不拜访一下，亲人。”就连她的父母好不容易回家乡一趟，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三阿公四大爷的，怎么也得走一圈。

金凝阳笑了笑，才说，“我爷爷是孤儿，没什么亲人，老太太那边早就不来往了。”金凝阳回过头，望了望刚刚离开的那座山，脸上带着悲伤。

老太太？梅苒若怔了怔，她第一次有了很深的好奇，为什么金凝阳的称呼上会和她的一样，可却不敢问出口。

金凝阳仿佛也感觉到梅苒若满腹的疑心，望着那座山，悠悠地开口，“爷爷至死之前，最后悔的就是，明知道人家姑娘心里有人，还是娶了，而最不后悔的也是娶了，才有了我爸，尽管后来，还有人愿意嫁，为了我爸也没再娶…”伴着雨后的清新，陷入深深地回忆。

“快，快通知他们，凝阳爷爷快不行了。”

金凝阳从学校赶回来，扔下书包，跪在床前，只见金爷爷整个人骨瘦如柴地躺在榻上，呼吸微弱，“爷爷，爷爷，爷爷。”

金爷爷微微睁着眼，笑脸也微微扬着，“凝阳啊，凝阳回来了。”

“爷爷，爷爷您撑着些，我爸妈还有妹妹正赶回来，您马上就能看到他们了。”

“好，好啊。”“凝阳，凝阳？”金爷爷又着急喊着。

“我在，我在，爷爷您说。”

“爷爷跟你说啊，我们长了这张笑脸呢，是我们的福，有人喜欢，就有人不喜欢，不过我家凝阳这张笑脸肯定特招人喜欢。”大慨弥留之际，金爷爷说过的话又再说了一遍。

“我知道，我已经不放在心上了，爷爷。”金凝阳落着泪，爷爷走之前还不忘开导他。

“不放心上好，不放心上好，你要学你妹妹，那些无关紧要的别往心里放。”

“我知道，我知道。”金凝阳守着金爷爷到半宿，终于等到父母回来。

“爹，爹。”金凝阳赶紧起来，让金父趴在床前。

“你回来了。”

“儿子不孝，没能尽孝。”金父痛哭着。

“哎，说这干啥，你不是把凝阳留下来了吗。”金爷爷缓了缓，又继续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找你妈，找到又怎样，你是打她一顿，还是骂她一顿。”

金父垂头不语。

“其实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明知道你妈心里有人，还是娶了她，最不后悔的也是娶了你妈，至少她走的时候，把你留下了，可也让你这辈子都没个妈妈。”

“我没找了，爹，我早就不找了。”

“你也别恨你妈，至少她还是把你生下来，我很幸福。”金爷爷闭上眼，原本就是笑脸的脸，更加璀璨。

金爷爷出生动乱的年代，年幼时父母就走了，上头的两个兄长也牺牲了，在半大的时候，靠着几亩田，几亩地好不容易把自己养活，养大。

又好不容易说了亲，也觉得人家姑娘不错，只是没想到姑娘心里有人，可那人的家里人看不上姑娘，就嫁给了金爷爷。

就在金爷爷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也好，更没想到那姑娘生下金父没多久，就跟人跑了。起初也找过，后来想通了，就不找了。

而那姑娘娘家那边觉得过意不去，时不时的来帮帮忙，逢年过节，金父也会提着礼上门拜访，在姑娘父母都去世后，就没怎么来往了。

村里很多人都觉得，金爷爷这辈子过的孤苦，有了儿子也不算是不幸吧。

梅苒若听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良久，才问到，“你怨吗？”

“小时候怨过吧，既然怕过苦日子，为什么还要嫁，而且我爷爷又不是不好，让她还抛夫弃子，”金凝阳说到这，还是有很大的怨气。

“可时间长了，也就不怨了，反正我也没见过她，不过还得感谢她，生下我的父亲，才有了我，不是吗！”金凝阳说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可笑。

他在想，爸爸原来想找到母亲，估计也是想问问，为什么要抛下他们。

“感谢？！”梅苒若偏过头，就觉得可笑至极。

所以，此刻，现在，她是不是得立马回去，跪在老太太的面前，三叩九拜，感谢老太太生了她的父亲，才有了她。

金凝阳这才感觉梅苒若的情绪不太对，他竟然听到梅苒若语气的可悲可笑。而梅苒若下一个问题，让他感到更是奇怪。

梅苒若正了正脸色，回过头又问，“那她知道你们的存在吗？”梅苒若曾经一度认为，她的父母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也把她给抛下了。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自她走后开始，她过的好与不好，和我们过的怎样，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最多也只是血脉的联系而已。”

“血脉？哈哈哈哈，血脉！”梅苒若笑的难看，眼中全是不屑和怨恨，“我倒宁愿没有。”

金凝阳并不明白，梅苒若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愤恨，难道是这个故事触动她心底哪根刺。“师妹，你，”

很不巧，响起铃声，梅苒若掏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没有立马接起，先是抹了一下眼睛，清了清嗓子，正了正脸色，微微扬着笑脸，才接起电话，“喂，大舅。”

此刻，金凝阳突然觉得，师妹不去当演员，太可惜了。

“你这孩子，回来也不和大舅说，我也好帮忙安排安排啊。”

常大舅的大嗓门，梅苒若把手机拿远点都还能听的见，“你在哪儿呢，我去接你。”

“不用，我就回来几天，过两天就走了。”梅苒若好说歹说，才让常大舅打消了念头。

挂了电话，梅苒若就看见金凝阳站在一旁，东看看，西看看，就不好意思的解释着，“我舅舅，嗓门比较大。”

“没事，没事，你舅舅都打电话来了，还是回去一趟吧，后天才拿到证件，况且，这里离菊潭也就一个钟头的车程。”

“可是，我舅舅他们家在山里，那可不止一个钟头哦。”梅苒若还是提醒着，去她大舅家，转车也很麻烦，要不然大舅为什么会说来接。

“是吗，山川锦绣，肯定很漂亮，我还没见过呢，劳烦师妹带带路。”

梅苒若觉得自己应该是，被金凝阳那张笑起来很灿烂的笑脸给迷惑住了，居然答应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