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 悲喜参半

梅苒若从来没有哪一刻，这么迫不及待地让春节赶快到来，只可惜在到那一天，这一切却永远都不如她所愿。

她走出房间，到厨房里接杯水，就看到客厅里立着一两个不大也不小的行李箱，想着还有三四天就过年了，心里咯噔了一下，深深地喝了一口清水，也问出心中已确定的答案，“妈，忙什么呢？”

“啊，”梅母懊悔地轻拍了一下额头，忙起来都头昏脑胀的，差点忘记跟梅苒若说了，“忘记跟你说，我们今年回老家过年。”

“回老家？”真是如此，梅苒若实在想不通她都已经过来了，为什么还要回去，并且也问出了口，“为什么要回老家？”

“还不是你奶奶，你小叔打电话来说身体不好了，要我们都回去看看。”梅母自己都觉得无语的很，“你爸听什么就信什么，急慌慌地就把票订了，明早就走，你也收拾一下吧。”

“哈哈哈哈，好，很好。”梅苒若语气里讽刺的意味十足，“那行，你们回吧，我就不回了。”

“这说的什么话，不回去，难道你要一个人在这边过年吗。”梅母知道梅苒若和梅奶奶之间的关系并不好，但是大过节的，她也不想让女儿一个人留在这。

“那又怎样，反正那些年也是这么过来的，无所谓。”梅苒若嘴上很平静地说着不在意，可是心中已经在无限悲哀。

“你怎么回事，都说回去看看奶奶，干嘛不回去？”

“哈哈哈哈哈，”梅苒若真觉得好笑，“她是养过我，还是教过我，送钟，送钟，我不是说说而已，等她到了那一天，我连终都不想送，还要我回去看她？”

“瞧，这就身体不好了，你们还不赶紧回去，不怕见不到最后一面吗？”梅苒若眼里的恨仿佛那不是她的奶奶，而是她的仇人。

啪。梅父一巴掌重重地扇在梅苒若的脸上，他竟然从他女儿的嘴里听到这种忤逆不孝的话，梅奶奶再怎么不是，那也是她的亲奶奶。

“若若，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梅母也严厉地质问，梅奶奶是不好，就是梅母跟梅奶奶之间的关系也不怎么好，可面子上的功夫，梅母还是会做的。

盯着梅父又抬起的手，梅苒若就算脸上很疼，满脸的犟气也不肯软下，“打啊，打死我，我也不回去。”

“你。”梅父指着梅苒若的鼻子，生的气也不知何处发，“行，爱回不回。”

到了第二天早晨，梅苒若早已醒来，就一直躺在床上，静静地倾听，房间门外通通地响。

扣扣。“若若啊，我们就要走了，你真的不回去吗？”梅母站在门外，转动着门把手，可是门早就被反锁了。

“姐姐。”梅若朝也跟着死劲地拍着门。

“那个，妈妈给你做了菜，还有饺子，放在冰箱了，你记得吃。”“朝朝，走吧。”

“姐姐，怎么办？”

“姐姐不想回，那就不回吧，回去，估计又是一顿吵，而且她也这么大了。”梅母摸了摸梅若朝的小脑袋，望了一眼门口，就离开了。

梅苒若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等到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平静，她才喃喃自语:“奶奶，女儿，所以还是母亲比女儿要重要，我就要死的时候，也没见得他们巴巴地回去，哈哈哈哈。”

笑声难听至极，笑到整个胸腔颤颤，又含着无限的哀伤，眼中的泪水无声无息地从眼角滑落，像是永不停歇的河流。

年三十这天，梅苒若站在厨房里，环抱着胳膊，很认真的在审视眼前的，炉灶。

许久，梅苒若按照梅母平时做的，和梅母也教过的做法行动，不过在这之前，她先接了一盆水端在左手上，右手就去摁着灶上的打火按钮。

火燃起来的瞬间，梅苒若感觉到手背灼热，就立马松了手。她还以为火会越烧越旺，没想到在她松手的时候就熄了，虚惊一场。

也想起来烧燃气毕竟跟烧柴还是有区别的。

放下手中的那盆水，重新点火也没有那么恐惧了。梅苒若不知道煮饺子需要多长时间，反正她以30为限，煮到饺皮破才关了火。

家中所有的灯都亮着，电视屏幕里也正放着节目，梅苒若坐在茶几前，慢慢地吃着那碗稀里糊涂的饺子，不过这也总比泡面要好些。

从落地门这边望去，烟火辉煌，隐约地还能听见欢声笑语，梅苒若自以为的改变终究还是没变。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一滴接着一滴，响着又响着。梅苒若拿起手机浏览着，群里真是热闹非凡，说什么都有的，她也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有人回复着，“呦，失踪人口这是终于出山了吗！”

群里的人就等着梅苒若口若悬河地怼回去，等了半天都没有动静，有人就说，“你看你，把我们的美人又吓进了山。”又是一阵七嘴八舌的沸腾。

只是不巧，有电话进来，梅苒若正好没有看到这些信息，“喂。”

“若若，你自己有没有做什么好吃的？”

梅苒若望着茶几上那碗还未吃完的饺子一眼，就说，“饺子。”

“我不是给你做了很多熟菜放冰箱了，你可以热了一起吃啊。”

那些早就被她就泡面吃了没剩多少，“哦。”

双方就沉默了，好一会儿，“那个，你要是在家待不住，可以在小区里玩，小区有很多人放烟花，你爸爸也买了一些摇摇鞭，你也可以去放一放。”

“太吵。”又沉默了。过会儿，还是梅苒若开了口，“要是没什么事，就挂了。”

还未挂断，梅苒若就听见电话里的大嗓门。“看看，你养的好女儿，我病了都不回来，白眼狼一个，当初就不该生她的。”

梅苒若心中闷笑，直接挂断了电话，不用听就知道老太太好的很，听着声音如雷贯耳，骂人的话一如既往。

“妈，若若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女儿，我不指望你对她好，但请您不要恶语伤人。”梅父虽然不是很清楚梅苒若与他母亲之间有些怎样的隔阂，但是他很了解他的母亲，说话从来就没有好听过，不然梅苒若的话也不会那么难听。

这次生病也是，就是简单的抽风，大概是看他们很久没打钱，所以说得很严重，下命令式的让他们回来。他能怎么办，他是长子。

“哎呦，还不能说啦。”

过后，梅母回娘家时，还是把存在心里很久的问题终于向她大哥问出了口，“大哥，我问你一件事，就是若若和她奶奶之间到底…”

老太太自私自利，不仅外人，自家人都清楚，那她是长辈，作为晚辈又能说什么。

但是梅苒若是梅母自己带大的，虽然长大后想法好像有点偏激，不过本性不会变，肯定是恨到极致，才会说出那种大逆不道的话。

而这两人也互相咒着，老太太咒着梅苒若，梅苒若咒着老太太，简直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态度。

常大舅沉默了好长时间，还是常舅妈心情颇为复杂地开了口，“我们怀疑，小苒若当时的那些伤是老太太打的。”反正她不是梅家的人，嫁的也是常家，没什么不好说的。

“这，这有什么误会吧？”梅父百思不解，他母亲是嘴狠毒，但也不至于打人吧。

“误会？”这话让常大舅听着，都气的发笑，“什么误会巧合到脑前脑后都是伤，住院都住将近半个月。”

“我说呢，我家若若从小没病没灾，病到什么程度需要住院。”梅母接到电话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可当时梅若朝也病的严重，她也没什么心思细问。

“那，那善岫也没跟我说啊。”那个时候，梅若朝生病，厂里也出了问题，梅母的店刚刚起步，梅父忙的不可开交，他弟弟打电话来说，梅苒若生病住了院，需要钱，他就只顾着打钱回去了。

“梅老二，呵，”“梅老二能怎么说，难道你要让他逢人就说，他妈把孙女打的差点致死吗！”常大舅现在想起来当时梅苒若奄奄地躺在病床上，就气的发怒，更多的是气自己没用吧。

他们家的条件不算太好，梅苒若能在镇上读书也是妹妹妹夫托多少亲戚朋友好不容易托进去的。

他们住在山里，离镇上远，消息也不太便利，可是也有几次去镇上，听到不知从哪传出来的，说一个城市里回来的女孩坏的很。

其实常大舅也清楚，像他们这种农村的，好事不知，坏事传千里，不可尽信。

过年的时候把梅苒若接过来，看起来也不想那些人说的，就是不爱说话，常大舅就没怎么注意了。

后来，接到妹妹的消息说是梅苒若住院了，让他去看看怎么回事。

赶到医院时，梅苒若整个脑袋都包着，问梅老二怎么回事，梅老二也是支支吾吾的什么也不敢说。

常大舅才想起来梅家老太太是个厉害的，就和媳妇商量着，把梅苒若转到他们那边的中学，他们来管，虽然没镇上的那么好，但以梅苒若的聪明也能考个好高中。

也问过梅苒若，梅苒若当时就推拒了，小小年纪什么都明白，说是她在那里读也挺好的，而且表哥要考大学，表弟也在读书，他们应该也忙不过来，就不用折腾了。

懂事的，常大舅现在想起来就要掉眼泪，也不知道那个家伙说他外甥女不好。

“小苒若回来读书的那几年，过的并不如意，你们也不要怪她不愿意回来。”常昕正和弟弟哄着梅若朝玩，很适当地插了一句。

梅苒若回来读初中，他已经上了高中，所以很多事听说过，却不是很清楚。

只是梅苒若再来他们家时，已经没有初见的阳光灿烂，而是显得很阴郁。

常昕也问过，梅苒若不愿多说，轻描淡写，可是这背后的心酸，不是故事中人又怎么能体会。

梅母垂着头，含泪抽泣。梅父握紧拳，低头不语，所以在他们提出要回老家过年的时候，梅苒若应该也恨上了他们吧。

“梅善崚，你们家什么情况，我们不清楚，也不想知道，更不想管，我妹妹嫁过去后，才知道你妈和我妈是有恩怨的，具体是什么，我们尚且不论，况且，小钰都嫁过去了。”

“小钰怀苒若，生苒若的时候，下地干活，什么都照做不误，那是她做媳妇的本分，也就你们家老太爷明事理，让她带着孩子去找你，这些我们都尚且不说，可是小苒若呢，小苒若那个时候才多大，13吧，究竟多大的仇多大的怨，要做到那种地步，那也是她的骨血吧。”

“说句不好听的，我觉得你爹走的那么早，也是你妈给气的。”

听了这些话，梅父梅母心里何止百感交集。梅老太太对于儿女来说，不算是个好妈妈，对于媳妇来说就更不用说了，可谁叫她占了个长字。

当时他们送梅苒若回来读书时还曾担心，就想着隔辈亲，隔辈亲，再说梅苒若从小乖巧懂事，嘴巴又甜，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而如今这一了解，才发现问题大的很，也不知道是否后悔把梅苒若送回来读书。

这个年，谁都没有心思过得好。

梅苒若又揉掉一张纸，显然心情不怎么好，画画都不知从何下笔，就连给许亦温的画像也没敢上手，就怕描错了线，上错了颜色。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梅苒若一看，是区潞打来的，接起就说，“喂，什么事？”

“你在做什么呢？”

“画画。”放假前，秦韵老师给了梅苒若一个任务，说她虽然是业余的，但画的画比专业的还专业，就建议梅苒若也参赛，交一幅画稿。

“哦，那出来一起玩呗。”

“你很闲吗？”大过年的，应该不闲吧。

“还不是我老爸老妈竟是走亲访友，我都走到吐了，就没跟着了，怎么，我找你玩，还不好？”

“那行，你来接我。”

“不是，你应该问是在哪儿吧？”

“我不熟。”梅苒若说的理直气壮，就算暑假的时候，梅苒若也是基本宅在家里，最多也就带着梅若朝在这附近玩。

“也对哦，那你等着。”相比区潞这个本地人，那可是熟的够够的。

梅苒若跟着区潞混了一天，回到家中，就发现家里已经有人了，迎面而来就是一顿吼声，“你去哪儿了？”

原来是梅父梅母已经回来了，梅苒若愣了几秒，才断断续续地说，“哦，那个，区潞找我玩，我去她家了。”

梅母才松了一口气，他们回到家中，发现门不仅锁着，梅苒若也不在家，担心了好一阵。

而区潞是十一送梅苒若去车站碰到的，儿时的玩伴，还联系上好久没联系的老邻居。“那你怎么不接电话？”

“手机没电了。”“那个，你们怎么回来那么早？”今天才初五吧，梅父梅母回老家，怎么也来一趟走起访友，最起码也得在赶在梅若朝开学之前回来。这怎么回来这么早？

“你奶奶也没什么大问题，不回来，留在那看她白眼啊。”梅母说这话，梅父也没反对，“再说，你一个人在这边，我们也不放心，就早点回来陪陪你。”梅母还伸手抱了一下梅苒若。

“哦。”梅苒若虽然表面平静，嘴角微微抿着，但内心已经在欢呼雀跃。

不过她总觉得梅父梅母表情有点不对，还有这抱一下算什么回事。可是一想到梅父梅母为了陪她，回来早，也就没有多想了。

今年这个年，还算不错。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