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 拾 今昔之感

一场黑，无声无息，白雾笼罩，影影绰绰，时而在笑，时而在哭，忽远忽近。

有人，面部狰狞地破口大骂；

有人，满脸讥讽地指指点点；

有人，飘在空中晃来晃去，增大无血色的面孔和空洞的眼睛；

有人，满身鲜血地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呼天喊地；

有人，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张大的双眼直直地盯着。

梅苒若被那双恐怖的眼睛惊醒，凤眼深深地盯着那面洁白的天花板，还有轻微急促的喘气，脑袋昏昏沉沉的，却再也不敢闭上眼睛。

这都多少年了，为什么那些人还是不放过她，是不是要把她折磨致死才会消失。

站在着空的门口，金泽月踩着小碎步挪来挪去，虽然祁唯金让她不要多想，周书倚得罪的人也有很多，可是哪有那么巧的事，她们前脚刚出事，周书倚后脚就成那样了，让她很难不往苒姐身上想。

她知道苒姐有自己的手段，但如果真是苒姐做的，她很不希望苒姐用这样的手段，毕竟故意伤人也是罪，而且这件事本来也有其他的方式来解决的。

对，她不是来责怪苒姐的，毕竟苒姐也是为了她，她是想来跟苒姐好好说说的，苒姐这么聪明，一定能明白她的。

金泽月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样好像就有了一股毅然决然的勇气去地踏进这个是非之地，她走向那张长长的吧台边，可是却没有看到那张熟悉的背影，问道，“小宁哥，苒姐呢？”

“小兔子来啦，梅姐这两天没有下来，她应该在房里画画。”小宁说道，梅姐好像只要一见了血，就喜欢把自己关起来画画。

“哦，那，我可以上去找她吗？”金泽月轻轻地问道。

小宁好似没有听到金泽月语气里的仿徨，他很兴奋地说道，“当然可以啊，梅姐看到你，肯定很开心的。”

金泽月站在门口曲起手指，断断续续地敲着门，第一声没有反应，第二声也没有反应，第三声还是没有反应，她扬声喊道，“苒姐”“苒姐”……

她知道苒姐肯定在里面，却没有应她，她只好试着转动着门把，门把竟然能够转动，她轻轻地推开了门，房间里的灯竟全都开着，白亮亮的有些刺眼。

金泽月环视一周，整个房间静悄悄地，没有任何的动静，她向那张白色的床走去。

她看见到的是苒姐睁大着眼睛一直望着上方的天花板，双眼有点肿，还有点血丝，苒姐这个模样让她很害怕，她轻轻地喊了一声，“苒姐。”

苒姐就怔怔地偏过头看向她，她好像在苒姐的眼睛里看到一丝的恐惧，她好像还能感觉到，苒姐在看清楚是她时松了一口气。

“是小兔子啊。”梅苒若听到有人喊她时，她还未回神的恐惧又冲进大脑，她迟钝了一下，看清是谁时才松了一口气，她撑起身体，伸手揉了揉眼睛和鼻梁，脑袋也浅浅地晃了一下。

金泽月看到那双眼睛恢复清明，她很怀疑她刚刚看到的那丝害怕只是一个错觉，“苒姐，你没事吧？”

她坐起来的梅苒若还伸出手去扶着，通过触摸才感觉到苒姐的肌肤过于滚烫，她连忙把手搭向苒姐的额头，“苒姐，你发烧了。”

“没事，喝两口酒就好了。”梅苒若掀开被子，把双腿挪下床边时，还感到有些眩晕，也差一点跌了下去。

金泽月见状急忙扶住，大吼一声，“你都受伤了还喝什么酒，你知不知道受伤了是不能喝酒的，不行，我带你去医院。”

她避开梅苒若缠着纱布的伤口，架起梅苒若就要往外走，而梅苒若正虚弱也只能任她摆弄。

“不用，喝两口酒就好了。”梅苒若摆摆手，说话的声音也很没有底气，她感觉到鼻子里呼出的气息都在发烫。

从那个时候开始，生病发烧都是自己熬着，最早的时候，实在熬不下去，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去偷喝了老太太的酒，不过还是很有效果的，现在想起来，她感觉有点可笑。

“我说不行就不行。”金泽月抿着嘴，满脸严肃。

看到那张笑脸怒气冲冲，本来就大大的眼睛瞪着更大，梅苒若虽然有点无奈，但不知为什么心情好像很不错，那些没完没了的噩梦好像也不算什么了，她说道，“行，去，去，去，别扳着脸了，很丑！”

“苒姐。”金泽月看到苒姐这个样子，气得差点都哭了出来，她所认识的梅苒若，是那种高冷，有生气的，而不是像这种要死的模样，她很害怕，都忘了她是来干嘛的。

梅苒若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护士姐姐的动作，看着护士姐姐放下托盘，挂起吊瓶，指尖弹了针尖，她紧张地握紧拳头，眼中木然。

金泽月好像也能感到梅苒若的紧张，她想起来苒姐很怕疼，就从小背包里翻出一颗糖，她拨开并喊了一声，“苒姐。”

梅苒若偏过头，嘴里就被塞进了一颗甜甜的糖果，还听见旁边的声音也是甜甜的，“吃颗糖，就不疼了。”

她愣住了一下，手背上的刺痛才让她回过神，她呲了一下嘴角，耳边也响起另一道很温柔的声音，“可以松开了，怎么还有伤，医生怎么说？”

“哦，医生说应该是伤口发炎引起的发烧，先挂点针，等会再换药。”金泽月回复护士姐姐，她瞄了梅苒若一眼，接着问道，“你们温医生在吗？”

“是想让温医生换药吧。”

“对，温医生换药不疼，我姐怕疼。”

护士姐姐失笑了，“那是，温医生可温柔了，很多病人都喜欢找他上药。”

说起温医生时，护士姐姐的脸上还带着微微的娇羞，“不过，温医生去开会了，等他回来了，我就让他过来换药。”

“谢谢护士姐姐。”金泽月调皮地冲梅苒若吐了吐舌头，她很肯定苒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滑头。”梅苒若浅浅地笑起来，她很开心，并不是因为小兔子说中她的心事，而是她生病了，终于有一个人陪着她了。

“那我这个小滑头，就先去取药了哦。”

梅苒若嘴里含着糖，嘴角也微微扬着，她看到护士姐姐已经转移阵地，就在她的前方。

一个小女孩哭着鼻子，嘴里嘟囔着，“我不打针，我不打针。”

“当当当，”坐在旁边的男人应该是女孩的父亲，像变魔术似的变出一根棒棒糖。

“棒棒糖，”小女孩很兴奋地鼓着小手。

父亲一边剥开糖纸，一边塞进小女孩的嘴里，并说道，“吃颗棒棒糖，打针就不疼了，打了针，病才会好哦。”

梅苒若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这样相似的场景在她的脑海里好像也有一个。

“妈妈，我可不可以不打针。”小女孩害怕地看着护士拿起了针。

“可是不打针，病就好不了，若若乖，一会儿就好了，妈妈陪着你。”

“当当当，”这时一个男人在后面窜了出来，“老梅，你跑哪去了？”

男人不理会女人的抱怨，“若若，你看，这是什么？”

“棒棒糖！”

“吃颗棒棒糖，咱就不疼了。”

女孩扑在母亲的怀里紧闭着双眼，整个漂亮的小脸蛋都皱在一起，手背上有很强烈的刺痛，而这时男人已经剥好糖纸，塞进女孩的嘴里，“甜不甜？”

“甜。”女孩这才扬起笑脸，手背上的刺痛也渐渐褪去。

梅苒若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出神，嘴里的糖是甜的，可心里的感觉却是酸的。

“梅苒若。”

“嗯？”

“想什么呢？”温郁青推着换药车就看到梅苒若呆呆地坐在那里，发呆的样子就像回到初中的时候，他经常看到她一个人坐在树林里，望着某一处发呆。

梅苒若回过神，抬起头看到的是温郁青，她眨了眨眼睛，又摇摇头并不想多说什么。

温郁青看到梅苒若那个样子也就没有多问，他蹲了下来，握着梅苒若的胳膊左右看了看，纱布上染了不少血，他很轻很轻地扯开纱布，伤口却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他凑近梅苒若好像还能问道一股酒味，皱起眉头问道，“你喝酒了？”

“嗯。”梅苒若轻轻地应道，温郁青的动作虽然已经很轻了，但她还是感到特别的疼，疼得她紧紧地咬住嘴唇，而嘴里糖也不甜了。

“你怎么能喝酒呢，你这伤是不能喝酒的，你还想不想好了？”温郁青也没想到梅苒若自己这么不注意。

“随便。”梅苒若无所谓地说道，她太疼了，需要酒精缓解一下这些疼痛。

温郁青看了一眼梅苒若的脸色，她在隐忍着痛苦，五官却又扭曲了起来，尽管这样那张脸依旧明艳动人。

他发现她还是有些地方没有变的，比如就算疼到骨髓里也只是咬牙硬抗，又比如哭的时候也只有泪水流下却没有任何声音，八年前她就是如此，一个人熬过深夜的寒冬。

金泽月取完药回来，她看见苒姐微微歪着头一直盯着那个温柔的温医生，那种柔和的神情是她所没有见过的，平静的眼神让她认为苒姐就应该是那样的。

她走了过去并没有出声，而是直接坐到苒姐的旁边，她看着温医生轻柔的动作，还轻轻地吹着伤口，他们无需说话，好像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好了，不要再喝酒了，不然伤口好不了，药也要记得吃。”温郁青也很了解梅苒若，他又不放心地叮嘱金泽月，“你要看着她哦！”

“知道了，温医生。”

温郁青站了起来，他轻轻地拍了梅苒若的头并说道，“听话哦。”

梅苒若悠长的眼神望着温郁青推着换药车

去往下一个，他还把她当成八年前那个小猫咪吗，顺顺毛就能安静下来。

她定定地看着他，他好像也没有多大的变化，永远都是那幅如沐春风的模样，他如果知道她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还会保持住这样的温柔吗？

梅苒若知道他可以的，想当年在学校他面对那些罪大恶极的人，是轻声轻语地劝导，如果再死不悔改，他也就是一笑而过。

而她就是陷在这种温柔的镜像里，如果没有他，那年她会过的更艰难又煎熬吧，又或者她早就已经消失在密密麻麻的尘埃里。

“苒姐。”金泽月轻声喊道，她看到苒姐望着前方出神，而视线在温医生离开这里就不知落在了何处。

“嗯？”梅苒若也轻声应道。

“那个，你很喜欢温医生吗？”金泽月问的不是是否而是程度，她看的出来只要有温医生在，苒姐每次视线都是落在温医生身上的，温医生在苒姐心里应该有一个很重要的位置。

“喜欢啊，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梅苒若嘴角微扬，她不清楚小兔子问的喜欢是哪种喜欢，但她知道温郁青对她来说是一个特别存在，又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想来她应该是喜欢的，喜欢他陪过她，就算不说话，他们两个静静地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情也可以很好。

喜欢他每次提过来的蛋糕，甜甜的，不仅能填饱肚子，也能熬过深夜的寒冬，他见过她最惨的样子，也知道她内心里最恐惧的秘密，又陪过她走过最长最艰难的道路。

“可是…”金泽月看到苒姐那种怀恋的神情，挂在嘴角边的话始终吐不出来，她想着苒姐现在心情很好，要不还是先算了？

“怎么了？”梅苒若也看到小兔子吞吞吐吐的模样，好像有什么事要说，却又不敢让她知道。

金泽月冲梅苒若笑了笑，可是当挂完吊水，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她还是没有忍住，“苒姐。”

“到底什么事啊？”梅苒若偏着头看到金泽月这种犹豫不决的模样，只觉得好笑，到底是神秘事让她变得这样吞吞吐吐。

“苒姐，温医生有女朋友了。”金泽月还是说出来了，她在取药时，有听到护士姐姐们谈过，温柔的温医生也有一个温柔的女朋友。

“哦。”

只是轻轻的一声，金泽月实在听不出苒姐是失望还是毫不在意，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并不希望苒姐越陷越深，“苒姐，他有女朋友了。”

“小兔子，你还记得我们前几天说过的缘分吗？八年前，我们的分别应该是永别的，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他，如今再次相遇，说明我们的缘分也不浅。”

“可是…

“你知道吗？人的这一生，最幸福的就是，前半生有父母陪着，后半生有喜欢的人陪着，而我的前半生，”

梅苒若思索一下，眼中含着泪，鼻子酸酸的，“没有父母。我想我的后半生也应该有个喜欢的人吧！”

她想那个喜欢的人应该是温郁青，毕竟他陪她度过最黑暗的日子，那以后也应该由他陪着，梅苒若抬头望着天，所以老天也在可怜她，才会让他们再相遇吧！

金泽月听着苒姐语气里的心酸，看着她神情中的向往，她没想到苒姐也会有一个这么简单的想法。

“阿何，你去帮我买些小蛋糕，买十四份不一样的，剩下的你想吃什么就自己买吧。”梅苒若拿了一扎钱放在吧台上并向阿何说道，她还记得她跟温郁青说过要请他吃饭的，却因为一些事情耽误了。

阿何拿着这么多少钱就算很疑惑还是听从吩咐，她还听到梅姐还跟小宁哥说，“中午不用留我的饭了，我要出去一趟。”

小宁他们都以为梅苒若买这么多蛋糕，肯定是去找小兔子的。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